第二十章 稷下之学 (第2/2页)
每个人都明白什么叫做商业网点的。 所以不管纽约地方法院和银行管理局怎么折腾,都无法给翰泉银行定罪——开玩笑,羽东来可是有好几辈子钻法律空子的经验…… 于是,联合调查报告迟迟无法出炉,哈里-摩尔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安德鲁-哈伦则是在办公室不停地撞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一朵微小的浪花,很快淹没在无比无际的八卦新闻中。 这种小银行打架的事件屡有发生,除了一帮好事之徒,华尔街里无人过问。 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羽东来就离开了翰泉银行那间装饰精美的办公室,回到喜东来大酒楼后面那个优美的庭院。 时值中国农历五月初五,正是端午佳节,喜东来酒楼为此停业一天,以便庆祝。 羽东来没有发红包的习惯,直接吩咐李文山,给酒楼的全体员工发放粮油rou食,外加节日补贴10美元。 一时间,酒楼上下欢声雷动,人人心里感恩戴德。有些傻乎乎的店员更是聚在一起商量,寻思着要给羽东来刻个牌子供起来,随后向李文山汇报的时候被老头几巴掌扇出门外…… 阖家团圆的日子,羽东来自然不会忘记义父徐云升。想起老人多年来都是孤身一个人过节,羽东来特地早早地派人送了信过去,请他来酒楼和大伙一起吃团圆饭。 徐云升自然是老怀大慰。漂洋过海这么多年,年轻的时候还好说,如今上了年纪,最怕的就是逢年过节,那种无根无依的滋味,实在是让老人备受煎熬。 接到羽东来的消息,徐云升也等不到晚上,早早地就关门打烊,也没带什么东西,拄着拐杖就向喜东来酒楼走去。 酒楼内外倒没有大肆地张灯结彩,只是挂上了火红的灯笼,又插了青翠的艾草,虽然朴素,但在这异国他乡,却别有一番乡情萦绕。 徐老掌柜是人人都认得的,也无需什么通报,自然有服务生上来端茶倒水,然后带他去后花园见少东家。 此刻,羽东来正在后花园挥毫泼墨。
庭院正中,被清澈的溪水分隔着,是样式相同的十余张几案。桌子后面大多铺着整洁的草席,看上去很像是日本人惯用的榻榻米,不过自从羽东来讲了“割席断交”的典故之后,就没有人再提榻榻米这个词了。大部分几案上都摆放着厚厚的一摞英文书籍,期间还夹杂着几本线装的《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种类颇为混杂。在几案旁的空地上,有时还能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像是装着哨子的风筝,帆船模型又或者是时下流行的桌面网球(乒乓球)。而在靠近小溪的位置,居然还能看到几只木制的茶盏,放在小巧的木制托盘上,仿佛古时曲水流觞的典故一般,在潺潺的溪水中兀自打着转。 没错,尽管看上去和纽约城中的任何一所学校都不相同,但这的的确确是孤儿们学习的地方。 羽东来身上有着不少近现代人物的灵魂,崇拜希腊文明和西式生活,但是更多的,却是一帮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只有在青山绿水间——最好还有牧笛声和鸡鸣犬吠——才能安心授课。 徐云升看得有趣,也就没急着和羽东来打招呼,在旁边细细地看了起来。 眼下这些叠席上都空无一人,反倒是羽东来的身边,围了一圈好奇的小脑袋瓜。 小九此时已经不叫小九,请教过羽东来之后,他给自己取名为岳乾玖。其中岳是他的本姓,他当年和父亲失散的时候已经记事,知道父亲姓岳,剩下的却是了无印象。 看着羽东来笔走龙蛇,一笔一划顿挫有力,他虽然不怎么懂书法之美,也忍不住由衷赞叹。 “好啊,写得真好,太好了。” “嘘,小声点。”有人在身后捅了捅他。 岳乾玖连忙捂住嘴巴,回头一看,却是文雄,嗯,也就是当初的阿雄。 羽东来在教他们习字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地讲过。书法这种东西,最是讲究一气呵成,笔意连贯,最忌讳的就是惊扰打搅。否则就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岳乾玖并不知道礼貌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但是他却知道,羽东来说的一定是对的。既然他说不好,岳乾玖自然不会去做。 直到羽东来轻轻搁笔,岳乾玖这才找到了表现的机会,连忙推开身边的其他孩子,抢上前去吹干墨汁,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字幅,大声念道:“呃……禾,禾下……之……子。” 轰,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徐云升远远听着,也是不禁莞尔。 文雄有点郁闷地拍了拍还在得意的岳乾玖,“九哥,你这错得也太离谱了,什么叫之子啊,分明是之学嘛,嗯,什么下之学……哎,你别看我啊,这个,第一个字我也不认得。” 岳乾玖红着脸把字幅放下,强辩道:“你看,你这成绩最好的也有不认得的,不能只说我是不是?” 羽东来在旁边听着忍俊不禁,笑骂道:“就你的歪理多,成天不好好念书,还好意思挤兑人家。” 岳乾玖讪讪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东来,这上面到底写得什么啊?” 羽东来环视一周,见孩子们都带着疑惑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禁心中慨叹。 这四个字,所代表的神圣含义,乃是中国五千年源远流长的璀璨文明中最耀眼的珍珠,为恢弘华美的东方哲学大厦奠定了第一块基石,无论是咿呀学语的孩童,还是皓首穷经的学究,都是他们心中的根。 甚至于羽东来自己——不止一个自己——曾经在亲身走进那个地方,从丰饶的文化圣殿中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著书立说,深刻地影响了后世华夏的历史进程。 而今,这些流淌着华夏血脉的孤儿们,却对这四个字如此陌生。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指着纸面上的字,羽东来一字一顿地念道: “稷、下、之、学。”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