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鼎新革变「下」 (第2/2页)
能体会殿下深意,望殿下教诲。” 赵兴淡然一哂,又抛出了一个问题,“诱以优惠的政律,佐以低廉的税率,添上稀缺的北货,再辅予道路的畅通,天性趋利的商贾必然聚向幽州,商货得以繁荣,赋税得以充裕。但是,乔卿注意到了么?除了‘限价律’,其他政令都非是能够直接惠于幽地普通百姓的,为何百姓的余钱依然会逐年渐增?” “回殿下,臣…愚钝,不知其理。” “孤再问卿,若卿来执掌郡县,会用什么办法让一个贫穷了百余年的地方富足起来?” 这是焸王的一次考量么?乔子敬猜测不出来,稍稍犹豫,回答得极是谨慎,恭谨道,“回殿下,臣若执政,当遏制氏族,开垦荒田,新修水利,平息物价…”顿了顿,又思考了片刻,道“…上表朝廷,争取三至五年的赋税减免。” 赵兴漠然的点了点头——这是很正统的做法,换个说法,用四个字便可概括: 休生养息。 “若朝廷不同意卿的奏疏,或是遇到灾年,朝廷反而需要从此地加收赋税该怎么办?” “臣…无能。” “乔卿,仔细想想。”赵兴从案几上拣出一锭碎银,提点道,“想想整个过程,孤的银子,是怎么变成茶壶、茶叶、商税,又重新回到孤手上的。” “贸易?” “很好,卿大才!能看到这一点殊为不易。那么,孤再为卿更近一步,流通!” “流通?臣明白了!”乔子敬骤然间恍然大悟,激动地道,“殿下以利诱商贾,以商税充盈府库,再以赋税营建幽地,因而幽地迅速富足!商税的充裕,让殿下能够减免耕赋,而耕赋的减免,则让百姓留有余钱,商税越多,百姓余钱愈多!只是……”
“只是,乔卿所虑,依旧没有解决,对么?” “回殿下,臣愚钝。百姓余钱渐增,粮价亦渐长,若百姓发觉为商贾做工所得胜于劳耕多矣,其必然抛弃耕种离开土地,幽州缺粮的情况将会急剧扩大,如果商贾乘机哄抬粮价,那……” 赵兴再一次打断了臣属的担忧,接过了他的话,“乔卿是否担心,百姓即便有了多余的钱银,也没有粮食可供他们购买,百姓的生活仍会陷入困境?”他的嘴角,竟挂上了淡淡的微笑。 “回殿下,这正是臣忧心的。” “乔卿,回忆下我们做的游戏,这些碎银,最终是从谁手中流出?” “从臣这。”乔子敬忽然醒觉,纠正道,“是从汴州。” “不错,汴州!乔卿,明白了么?” 默思顷刻,以乔子敬的智谋,很快就明白了焸王的意思,脸色霎时间惨白,斗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颚,浸湿了衣领,几乎颤抖着,紧张的问道,“殿下,您…是说…对外掠夺?”关乎认知信仰,他仍做着最后的挣扎。 “幽地百姓,或者,外地百姓。乔卿选哪个?” 直接的,赤裸裸的利益选择! “臣…臣选不了。” “若有一日,天下以幽州为范,没有人再愿意耕作,该如何?” 赵兴的话仿佛最后一根稻草,碾断了乔子敬的信念,儒家经典中的农耕为本,传承千年的士、农、工、商在这个时刻猛然破碎! 如果,百姓有一天发觉,做工的收入多于耕作所得,百姓离开土地将成为一种必然,而这种情况的出现,是肯定的结局——幽州的繁富,没有人能够否认! 从小铭刻的思想,面对着真实例证,经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乔子敬精神有些恍惚,竟摇摇欲坠。 “那就去抢呗。”罗义忽然插言,没心没肺的毫不在乎,大大咧咧的道,“幽州没了,就去抢外道的,夏朝没了,就去抢西拓的,就算西拓没了,那不是还有极西和极南的蛮夷么?” 罗义的话仿佛一盏明灯,乔子敬陡然惊醒,大声叫道,“殿下!” “乔卿,看得再远一些,幽地,不是天下,夏朝,亦不是!这天下,很大很大!”赵兴缓缓的靠进了软垫,闭眼间尽是淡漠冰冷,亦如往昔。 品味着赵兴饱含深意的感慨,一抹淡淡的光明从车厢竹帘的缝隙里透射了进来,昏黯的通道好像已至尽头,清脆的马鞭响过,骏马的嘶鸣划破长空…… 车马渐息,赵兴迫不及待的当先起身,推开了秦琴伸来的纤柔玉臂,掀起上拉式车门,带着满脸的傲然和期待,大步跨下车厢。 罗义和乔子敬惊愕的侧过身,正待劝谏,却被入眼的景色震撼得目瞪口呆! “这里…”呢喃着,罗义情不自禁的走下马车,恍似失神,轻声自言道,“…很像,真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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