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此平等 (第3/3页)
我猜肯定是很厉害吧?哈哈!“我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种问题被提出来。当着摄像机的面,一时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然而John显然是这方面的老手,继续问着。 ”他有没有带你去参加过群趴?“ ······ ”你参加过变装舞会吗? ······ ”你有没有尝试过和已婚男士交朋友?“ ······ 一连串毫无下限的问题,搞得我束手无策。我尴尬地坐在沙发上,很慌乱地面对着摄像机,只好尴尬地笑着。我突然间觉得我完全已经被他们当作了一个取笑的工具,被利用完后,再被顺手丢到一边。我是生气的,但或许由于我性格的原因,在摄像机前,我实在无法对他们动怒。我口舌也笨,一个又一个问题,让我经常被带入到他们设置的陷阱里,说出一两句不合时宜的话,再引发John和那两个摄影师的嘲笑。
在煎熬中我过完了剩下的四十多分钟。终于听到John说道:”那么我们今天对Andy的采访就到这里啦,彩虹时代,下一期与您再会。“我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一样,瘫倒在了沙发上。 ”Andy累了吧?“John让他们关掉摄像机,跑过来坐我旁边说道。”明天达拉斯要有一个同志游行,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 ”你们去吧,我累了。“我闭着眼睛说道。这样的采访,让我有些身心俱疲,有些熬不住了。 ”一起去吧。晚上还有好多猛男,过夜呢。“John继续不知天高地厚地说着。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可以吗?“我终于忍不住了,带了些怒气说出了这句话。John似乎也察觉到我真的生气了,讪讪地笑了两下,就带着两个摄影师收拾东西准备出去了。 ”那我们回头再联系你采访吧~“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强忍下来的泪水,把脸埋在沙发的靠枕里,痛快地哭了出来。原来我不仅仅要失去我的爱人,我的生命,我还要彻底丢失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被所有人(甚至是自己所谓的”同胞“)拿来取笑,捉弄。 一不小心我压到了沙发上的电视遥控器,那个二手还是三手四手买来的破电视被打开了。小小的屏幕上放着CNN的新闻,那个著名的”同志“主持人依旧cao着同样的腔调,大谈特谈”真爱“以及”反对歧视“。 ”我想正告那些反对同性恋的人。你们的阴毒,与自私,是阻碍不了人们自由去相爱的。所有人都有平等恋爱的权利。你们不能阻止。你们是全体同志共同的敌人。“ 我不由得冷笑了一下。是啊,”全体同志“”同胞“”共同反歧视“,这样的口号我听了太多太多了。可是为什么我似乎感觉到更多的,不是异性恋人群的鄙夷,而是所谓”同胞“的捉弄呢? 还记得有一次,那时我们还在一起,去纽约参加了一次所谓”同志平权“大游行。当时场面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像马丁路德金那样的人一样,是一群争取平权的勇士;而是一群不知从哪里来的乱七八糟的人,在搞一个大型疯狂的集会。全裸体的男人涂成青铜像的样子骑在马背上招摇过市,还引得许多人喝彩;五大三粗的肌rou男带个金黄色的假发,大号胸罩,穿着超级大码的高跟鞋装女人;一群人穿着SM的样子(甚至还有孩子)在那里”自豪“地走着。在他们中间,我并没有感觉到丝毫愉快和亲切,反而感受到的是一种莫名的陌生,甚至几分恐惧。他倒还使劲搂着我,说没关系,都是很善良的人。 然后我们在第五大道的一个商店前看到一个穿着纽约大学衣服的女生(不一定是该校学生)。她在那里举着彩虹旗,和她的”女伴“一起,喊着”平权“的口号,她女伴还在散发着宣传册给过路行人。看起来似乎是”同道中人“。我们当时正好也不太清楚游行的终点是哪里,于是走到她们跟前,想问问路。 没想到的是,还没等我们走近,那女生已经看见我们了。她猛地拽住自己“女伴”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用一种极其敌对的眼神看着我们。她女伴这时候低声和她说了几句话,我没听太清,但听到了一个非常刺耳的词,“queer“。 在美国社会里,”queer“和“nigger”一样,都是具有严重挑衅意味的词汇。一个宣传“同志平权”的人,面对同性恋者,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当时非常惊讶,愣在那里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倒是很巧,一个在队伍旁边不断宣扬“反同”和“原罪论”的牧师(或者是基督徒),倒是很严肃地对这两个女孩说了一句:“请你们尊重他们。”这时候周围其他人好像也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开始有人围了上来。那两个女生也自知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这件事对我的影响非常大,以至于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周围宣扬“平权与爱”的人都充满着警惕和不信任。倒是我的“老公”看得比较开,依旧愿意和这些“宣传员”交流,还安慰我说那只是个别的现象,大多数人都是好的。可是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到此就为止。 我在大学的研究中心做项目,基本上我那个组里的成员都知道我和一个男人在同居。有的时候组里还经常拿我这个事情和其他办公室的人炫耀,好像我就是某种特殊意义的榜样一样。偶尔他们还在facebook上发发东西,说“真爱平等“的重要性,拿我举例子,说我多好多好,他们还很羡慕。然而,在平常的工作中,我能明显感受到,他们对我的态度总体而言依旧是”敬而远之“。每次周末谁家开个烧烤什么的,从来没有人会邀请我去。圣诞节,独立日的假期旅游,我如果不问,也没有人会来主动招呼我。我不过就是一个标志。,一种象征,需要的时候,拿来用。不需要的时候,随手一丢就可以了。 这就是我们这个社会的真实的样子。口里谈着”平权“,实际上,也并没有把你看作是和他们平等的。所有的”平权“口号,不过都是为了凸显自己很前沿,消费消费这个群体罢了。更何况,这个可悲的群体内部,还在互相消费,撕裂和麻痹着彼此。 那天晚上,我又一次躺在沙发上独自睡着了。不过醒来后,我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就坐在我的对面,喝得醉醺醺的,看着我。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