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起竿(中) (第2/3页)
徽宗正低着头审折,看似极为投入的样子,所以他只能按下疑虑在底下候着。看着徽宗一本本的将阅过的折子往右手边放,开始还属正常,等到后头,就能感觉到放置的声音有些大了。 他皱起眉来思索今早朝会上的表现,并无不妥之处。所以就更是忐忑皇帝的情绪了。 再往后,上头几乎只看了折文的抬首后就丢右边了。 啪嗒一声。徽宗站起来时带落了本折子,使得大殿里空气猛地凝滞起来,旁边伺候的内侍赶紧把脑袋钻裤裆里装怂,陈次升瞟了眼他们,更是收束起了自己的举止。 “陈大夫谏院供职多久了?”上头问话。 陈次升按下疑惑小心着回,“老臣调入谏院供职已有六年,但无功绩,甚是蒙羞。” “哦……”上头微微颔首,“那也是老人了。”他似是自言自语的话让底下不知如何回答,不过好在很快就回到了正题。 “自老将军故后,熙河几路便时有兵祸,黎民多苦其害,将士亦浴血亡多,是故两府有议暂弃青唐邈川,万事不如…保全大宋子民……” 徽宗上头说着,陈次升的眉头是越来越紧了,边事找两府商议才是,他一言官能有多大份量,他心疑间,上头已替他解惑。 “今日朝上论起此事来难有断论,朕见两院无人说话,想来是有些别样的看法,所以就找来老大夫问问详细。” “这……”陈次升转念一想,没必要在这些事上强行出头,所以回礼道:“青唐邈川本属荒芜,难有更生,朝廷每年投入大笔物资已是艰难,如今既然边事不振,若再强行维持,也只会淤泥深陷,朝廷财政亦会被其拖垮,所以老臣以为,如今之计唯有渡出新地,示弱以强,待得休养生息后续图大业。” 他已是谨慎行言,反正满朝都这么说,他也是只求无过,可没想到上头的面色却忽然一冷。 “尔等所言尽是曾相公之语,可有己见?” 他一洒袖,背过身,也就是让他退下的意思,可这话却让这位老谏院心跳不止,他失魂落魄的出了大殿后就被寒风吹醒。 “不行,得去趟曾府。” 意识到事情严重的陈次升一出宫门就直往曾府去了。 …… …… “哦?竟有此事……” 曾府大堂上,眼下只有曾氏兄弟和谏议大夫陈次升在座,陈次升已把皇帝的反应与曾布描述清楚,可不想曾布却依旧是一张笑脸摆上,似乎不以为意,他诧异,只是不好点破,好在一旁的曾肇给了提醒。 “自古皇帝最忌大臣朋党,兄长还是小心为上。” 不想曾布却是摇头,“官至人极,本就易受猜忌,自古难免,若是万事不为,这首辅又有何意义?” 他这话说的也是在理,人一旦到这地位,不管做什么都会受上猜忌。如果万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那这宰辅做与不做又有何区别?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眼下这事儿还是要解决的,曾肇道:“官家毕竟新掌朝政,进取之心可以理解,不如此事就随了官家意吧,不然兄长也难给交代。” 曾布这时候也收起了笑,开始思量起来。 …… 翌日朝会,晨光在大殿的梨花地板上流映出反光。将大臣争执而红的脸色映照的一览无余。 “我大宋浩荡国威,又岂可屈于蛮夷yin威之下,尔等食君之禄。却只会做此等损贻国体之事,当真我朝廷败类,鄙人不耻与尔等为伍!”,“你…你胡说!纯属诽谤!我也是为我大宋长治久安考虑。岂像你等粗俗如此浅薄!” 那人不理。“陛下,臣力主与党项贼寇死战到底!” 身后又有人,“臣亦附奏!” 昨天还死气沉沉的朝堂忽然间就是生气十足了,堂上众人各抒己见,针锋相对,一时间难分主意,最后都是纷纷向皇帝请旨。 御座上龙袍威仪的徽宗一直保持着帝王镇定,喜怒不形于色。也只有身边的内省都知张裕瞧见了皇帝微微摇头的动作,甚至还有一声淡淡的叹息。 说了句话。是一句自言自语的话,很轻,但恰好是能被他听到耳朵里。 这…… 他咽了口口水,不敢张扬。 …… …… 朝中的事情民间自是难以得知,所以还像是以往那么平静的渡过,无风无浪的,就连那天街说书的也没有了新的段子来取悦民坊。 “叮呤当啷~~”的一阵铃儿响过一品斋店门,柜台前对账的苏进一抬头,就见着一幅巾宽衫的太学生走进店里。 “苏郎君。”他一拱手,明媚的午阳就把他的脸庞打的清清楚楚,苏进一笑,做了个请,让庄舟上了茶点在后堂。 “决定了?”苏进端起茶敬他,而这太学生似乎毅然中带有些局促,他攥着杯盏的手有些颤抖,好在最后还是将茶一饮而尽了。 嘭的将盏子置于案几上。 “什么时候准备?” “这个啊……”苏进抬头望了下天色,已经临近午后申时了,屋瓦当沟里屯着的晚霞此时挂下来形成帷幕,红红的,将孤寂的冬日勾勒的无比清晰。 这时外头有推门声和脚步声。 “完工完工,哈哈,那小子人都傻了~~”,“小少爷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跟着的是庄老头的声音。 苏进扭头看向那脸有诧色的太学生,嘴角笑起。 “就今天。” …… …… 今天,是十月初八,不是什么大日子,但对于咸宁坊五王宫桥前陈家来说,却是一个鸡犬不宁的大日子,眼下已是戌时天了,黑夜把没有灯烛的地方尽数涂黑,伸手隐见五指,但陈府大院里的女婢奴从们却没一个敢去歇息,一个个提心吊胆的守在大堂外,听着那一句句谩骂从窗格子里出来,就像是在剜自己rou般刺痛。 有些稍胆大的奴婢碎碎念,“我就奇怪大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原来都是管人家借的。” 旁边把头奴的低低的,“就是,现在人家要债了,可三万两银子,怎么可能还的出?” …… “你真是给我长能耐了!”里头尖锐的女子声音刺的人耳膜生疼,“我倒说最近怎么这么殷勤,又是给我买簪子,又是给我买脂粉,原来都是管人家借的!” “夫人……”这是陈迪的声音,软绵绵的无力。 主堂高坐的陈祐甫捏着手里的几张白条,脸色煞白,没想到这儿子还真能整事,他一时间也没了主意,三万两千五百两,饶是他不是清流官员也拿不出这么大笔钱,虽然人家把这零头去了,但三万两银子对于他来说依旧是个天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