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夜 年年陌上生秋草 (第2/2页)
一处去了!” 白檀闻言也笑了,屈指轻轻敲了敲矮几,问东楼月:“那东楼先生怎么看?” “臣自然是坐着看。”东楼月调侃一句,转了转手腕,瞥了一眼林上雪,接道,“圣人此举,臣亦是十分赞同。只不知,这慰灵碑的建造,交由谁来负责为好?” “某也在为此事烦恼,”白檀苦恼地叹气,“只是——这事情虽然看似简单,但是牵涉颇广,毕竟柳家和向家……” “圣人可信得过臣?”东楼月展颜,抬眸看向白檀。 白檀面现喜色:“檀如何信不过先生?只不知先生打算怎么做?” “只看圣人可否愿意舍几个爵位了。”他挑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先生有何需要,尽管提来,只要能将慰灵碑成功建成,且安抚好蕙京各大家族的情绪,朕无有不应。” “善。” ===================================================================== 柳府。 柳郁本来极不情愿回来,但在东楼月的劝说下还是勉勉强强来到了柳府,自己曾经的家。 “扬儿,可是我扬儿回来了么?”听下人通报说忠武将军来访,柳郁的大母年氏急匆匆站了起来,抬手摸索着去找她的拐杖——自从十余年前她的儿子柳庆一家失踪,她痛哭一场之后,她的眼睛就看不大清楚了,是以才能让人蒙骗了这么多年。如今乍闻孙儿柳扬尚在人世,还从龙有功,官拜忠武将军,便日日惦念着他,盼着他回来看一看自己,奈何府中大小事务都被柳龄之母陈氏把持,连消息都递不出去,只得在家中终日枯坐。“大母,您慢些,跑不了从兄的!”一旁一个打扮得花朵般的女郎柔声道,伸手扶住了年氏,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屑。 柳府自从坤和公主白榕和驸马柳龄战死沙场之后,门庭便渐渐冷落,加之已经是初冬的季节,草木凋零,冷风一吹,显得格外萧条。柳郁在门前负手而立,心中自嘲:这里本是自己的家,如今却要像个客人一般在此等候主人相请,阿耶为这个家呕心沥血,最终却落得满身伤痛,含恨离世,阿娘也为救他们父子独自驾着马车滚落悬崖,引开追兵,自己家破人亡,那些罪魁祸首却享尽荣华富贵。命运何其不公,却又何其公平,害人者终害己,柳龄和白榕身死,时任兵部尚书的柳攸中年丧子,大受打击之下一病不起,柳府顿时像失了顶梁柱一般塌了大半。“欠我的,总归要还的,不是么,大伯父?”柳郁低声呢喃,恨意满满。
“呵呵,扬儿别来无恙?多年未见,你都长这么大了,犹记当初——”大门吱呀一开,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笑盈盈地在仆从们的簇拥下走了出来,还未见人,先听到了泠泠的笑声,柳郁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瞬间收敛了起来,依旧一派淡然,口中冷冷说道:“当初某还是柔弱小儿,可以任人宰割,如今,哼,怕是再不能了。”“那是自然,近来谁不知圣人驾前最炙手可热的几位臣子中,咱们柳氏也占了一位?”妇人掩口而笑,神态妖娆,没有半分大家主妇应有的端庄,倒是连街头的小家女子都比不上。柳郁心中暗暗唾弃柳肃这庶女出身的正妻陈氏,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淡漠地负手立于原地,身姿挺拔如亭亭青松:“大母何在?” “阿家上了年岁,眼睛又不好,所以先让儿来迎接扬儿。瞧瞧,儿不该让你立在寒风中这许久,来来来,随伯母进屋暖和暖和!”说着,伸手去拉柳郁,柳郁微微侧身躲过她的手,厉声斥道:“陈氏,某今已二十有二,你既为妇人,当知避嫌!”陈氏笑容一僵,讪讪地缩回了手:“小三郎,请。”竟是不自觉地用上了敬称。柳郁冷哼一声,大步跨进府门,记忆顿时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十四年,他终于又回来了。 年氏在小孙女柳含烟的搀扶下缓缓走来,一瞬间,柳郁愣了一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试图在她身上找到十四年前那个笑声爽朗,充满活力的年氏的影子,但是他失败了。岁月曾经将她细心呵护,让她前半生顺遂无忧,然而现在,她脸上刻满了沧桑,原本顾盼生辉的明亮双眼深深凹陷,暗淡无光。柳郁心中慨叹一声,撩袍跪倒,结结实实叩了三个响头:“大母,不孝孙儿柳扬向您请罪了!”年氏脚步一滞,拐杖“当啷”落地,她挣脱了柳含烟的手,踉跄着循声冲到了柳郁跟前,伸出手去扶他起身。柳郁站了起来,顾不得掸去身上的尘土,紧紧握住了年氏的手,泪流满面地唤了一声“大母”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祖孙二人抱头痛哭一场,柳郁到底挂念着年氏的身体,强压了心头酸楚,抬袖擦干了眼泪,又帮年氏擦去了满脸泪水,挤出一个笑来:“大母莫再悲伤,扬儿回来了,以后再不走了,就陪在大母左右,可好?”年氏到底也是个心性坚强的女子,听到这话,顿时破涕为笑:“痴呆!哪有七尺男儿不出去打拼,镇日里陪在一个老妇人身旁的?叫你的那些同僚知道,还不得取笑你?”两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把陈氏、柳含烟和一众仆从全都撇在了一边,只当他们不存在,恨得陈氏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双手狠狠地拧着帕子,身边的柳含烟脸色也是阴沉似水。柳郁眼角余光扫见二人表情,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勾起了嘴角:欠下的命,某终将一一索来。 “世上别离俱如此,寒来暑往成古今。 嶙峋白骨泉下土,垂泪报人一颗心。” ——《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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