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夜 来如雷霆收震怒 (第2/2页)
“快快开门迎接。”城门嘎吱吱开启,林上雪并未骑马,而是大步走来相迎。冯龙观察林上雪,只见她举手投足之间一派大将风范,丝毫不见女子的柔弱,说话十分和悦,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家主,此番某带弟兄前来,一则是为恭贺家主继任之喜,二来则是为了林氏的不白之冤。冯某不才,愿追随家主,为林家洗雪冤屈!”“冯公此言甚合我意。”林上雪拱手,“我方才还在想如何才能说服冯公随我一同协助雍王夺得天下,洗去一身沉冤。虽有千金令足以号令诸公,然除非万不得已,我不愿用之。现在冯公主动提出此事,真是再好不过。但是,冯公可要想清楚,今日公一旦追随于我,可就再也无路可退,不能再置身事外,平淡度日了。”林上雪把一番话掰开揉碎了说的极为通情达理,冯龙心中感动:“家主不必多言,某心中明白。这三千弟兄皆是昔日林家军之后,世代受林氏恩泽,当年听说林氏之难,个个义愤填膺,若非某一力劝阻,他们非得杀到宜都城去手刃北帝为林氏报仇雪恨不成。这一次随某前来,得知有机会为您效力,大家心里都十分高兴,生死之事,我等从未放在心上。” 林上雪微微合上双眼,口中感慨:“阿耶,在天之灵莫散,看儿夺回属于林氏的荣耀。”冯龙指天发誓:“家主放心,吾等誓死捍卫林氏荣耀,扶助家主,绝无二心!”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遮盖,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只听得城上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天地一派肃穆。 当第一声炸雷响起时,冯龙已经坐在了郡守府的正厅之中。他对白檀这个温和却也不失果决的年轻人颇有好感,言谈之间对他大加赞赏,这令白檀心中十分欢喜。这一场雨,混杂着狂风霹雳,轰轰烈烈下了三日,这三日中,不断有林氏旧部执信物前来投靠。本来除去罗锐带走的一万先锋军,白檀这里只剩下了不到三万人,待雨过天晴后再一点数,整整多出了两万有余,所以后来接连几日,白檀做什么都觉十分顺心,就连前线送来的罗锐因为冒进而小有失利的消息都没能冲散这份欢喜。 再说北帝明盛,不过短短数月,就感觉自己老了十岁,被国中铺天盖地而来的诘责搞得头昏脑胀,想召见穆文斐,派去的内侍却被他以“无颜见天颜”为由拒之门外,气得他只想呕血。不过,穆文斐本人虽然足不出户,但却不曾放下“蚁xue”的事务,对于天下大事依然了如指掌,他知道了,明盛自然也就知道了。当明盛看到林上雪重掌千金令、林氏旧部集结于白檀驾下的消息时,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任凭众人如何开解他都无法释怀,一怒之下,竟吩咐一把火烧干净了茂林山庄,把之前已经毁过一次的林氏祖坟又重新刨了一遍,着重将林深和叶昭的棺椁“关照”了一番。
待官兵撤走之后,有人趁着夜色来到了林氏墓地,将已经毁坏得不成样子的林深夫妇的棺椁打开,颤抖着双手把二人尸骨一点点收敛起来,分别用干净的布包好背在背上,悄悄离去,洒了一地泪水,guntang得像他的心。 “夜郎,你去了哪里?”年笙笙半夜醒来,身边不见了丈夫的身影,正在奇怪,却见他衣冠整齐从门外进来,疑惑地问道。“睡不着,随便走走。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睡。”东楼夜声音有些沙哑地回答,小心地将两个包袱放在桌上。年笙笙此时也没了睡意,披衣坐起,好奇地打量着两个包袱:“这是什么,值得你大半夜跑出去?”东楼夜目光暗沉地看着它们:“是深弟和弟妹。”“啊!?这、这里面——”“没错。明盛欺人太甚,之前是我相隔千山,鞭长莫及,才会让他们遭受这第二次羞辱,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们左右也没有其他事,干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将他们合葬了吧,深弟和弟妹一向不喜江湖纷争,这样也算了却了他们一桩心愿。”东楼夜脸上满是悲哀,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包袱,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他和林深、叶昭在山中游玩,林深冒冒失失闯入了一片桃林,落了满头花瓣,哭丧着脸扯着他的袖子不放让他帮忙摘掉头上的花瓣,叶昭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来,而如今,他还坐在这里,那两个人却永远活在了记忆里。“夜郎莫哭。”一双手温柔地拭去了东楼夜不知不觉间流下的眼泪,年笙笙朝他微微笑着,“我们明日就出发去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住下来,将林小郎和阿昭埋在屋后,这样,你想念他们了随时都可以和他们说说话。阿昭当初还说想跟我学学女红,说要给雪儿和霆儿亲手做件衣裳来着……”想起故人,年笙笙也是一阵难过。 远处隐隐有雷声传来,狂风骤起,猛烈地拍打着窗扉,年笙笙起身关窗:“也不知月儿和雪儿怎么样了,这样的天气……” “方上雪之继林氏家主之位也,雷霆不已,南北同降暴雨,使人振怖。后有言曰:‘林氏忠勇仁义,天地知之。今雷有摧枯拉朽之势,是南北国运将尽之兆也。成也林,败也林,然也。’” ——《南北异闻录·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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