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王_第九章 先师 (古愚)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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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先师 (古愚) (第2/2页)

世——”

    “莫提他”古愚师妹冷冷的说:“克明大哥尚且点击这我夫妇,很是感激,可我那父亲,你切莫提他。你若非要提及,休怪我夫妇要端茶送客。”

    古愚楞住了,两眼直望着老妇。喃喃道:

    “师妹,这是还在怪师父。”

    “怪他?”那妇人冷笑道,“我两个meimei饿死时,他要求官不在身边,我不曾怪他。我娘病死时,他要求道不在身边,我也不曾怪他。他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伦中。那他伏了王法,死在狱中,我何曾会怪他,无非是我早就没了这个父亲而已。”

    古愚在来之前做过对相见做过千般设想,却从未想象过今日这一幕。师妹对师父的怨愤如此深,是他从未料及的。一时间厅内气氛尴尬起来。庄纯夫从中搭腔:

    “先不谈这些,克明大哥远道而来,还不先去张罗些酒水。”

    支开了老妇人,庄纯夫才问道:“听闻前年先岳翁仙去时,兄台正在身边。”

    古愚点了点头,思绪又飘到了那一年的冬天。师父因敢倡乱道,惑世诬民的罪名被抓入狱。自己赶到了京城,却苦于锦衣卫召狱森严不得相见。古愚动用了父亲生前的很多门路,才疏通了关节,得以以剃头匠的身份进入召狱。

    那一日,他挑着剃头担,穿过了阴森的召狱长廊。在一间昏暗的牢房见到师父。七十六岁的师父那时已经非常虚弱了,趴在牢房里。但见到他,两眼却放出光来,像是要燃尽的蜡烛迸出的最后一丝烛花。他未让人扶,双手拼全力撑起来半坐,也不叫破他

    “剃头匠,快来剃去老夫新生的三千烦恼丝。”

    这不是古愚自己第一次为师父落发,在麻城师父不僧不儒时,自己就偷偷的为师父剃过发。但此时此景与时不同,古愚噙着泪,竭力稳住双手一点点剃净了头发。

    师父摸了摸头,对他笑了笑。古愚正想偷偷说几句私己的安慰话,师父突然伸手抢过了剃刀,未等浴足和古愚反应过来,对着他自己的脖子抹了去。

    此后,古愚不止一次的梦见这一幕。鲜红的血液从师父的喉管处涌出,四面迸射,像一朵凄美的血梅。

    庄纯夫听完,抹了把泪:“这不能怪兄长,家岳生性刚烈,常言死犹闻侠骨之香,死犹有烈士之名。入狱时只怕已报必死之心。即便兄台不入狱探望,换一个剃头师父,家岳想必也要夺刀自刎。兄长是家岳弟子,又是子侄。能死在旧人面前,家岳也该含笑九泉了。”

    古愚此刻早就老泪纵横:“贤弟莫要宽慰我心,若非我父当年对师父苦苦相逼,师父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我们耿家对师父有愧啊。”说着双膝竟向庄纯夫跪下。

    庄纯夫连忙把古愚扶起,“兄长何出此言,当初家岳及我夫妇在黄安承蒙耿家照顾,怎敢忘恩。令堂大人后虽与家岳屡起争执,不过是文人间的意气之争罢了。家岳私下里也从未因此怪罪过司寇大人,家岳虽遭此横祸,实乃命数,和耿家何干?”

    庄纯夫又劝慰了古愚一番,古愚才稍稍释怀。过许久后,老妇人也转回,稍置办了些酒水三人共饮,席间论起二十年前往事,自是嘘嘘一番。

    酒后,古愚还要回福州,也不肯留宿。庄纯夫夫妇将古愚送到城外。临别时,师妹偷偷拉住古愚衣袖问道:

    “他走得时候轻松吗?”

    这个他显然指的是师父。到底是父女情深,哪有这般容易放下。这一问又将古愚带回了那一幕,师父躺在自己怀里,气管已经割开,咕噜咕噜的冒着血,虽未气绝,但早已经说不出话来。古愚吓得只是抱着师父尸体大哭。师父笑着,伸出手来用了最后一番力气在古愚手心里,写下最后两个字:

    “不疼。”

    注:①李恭懿,李贽长女。其夫婿为庄纯夫,李贽在云南任职时,李恭懿夫妇曾寄居在黄安耿家。

    ②书中暗表:古愚既耿克明化名。耿克明其叔父是更定理与李贽是生死至交,李贽曾在耿家借住,耿克明对李贽持弟子礼。其父亲是耿定向,曾任刑部左侍郎。故后文有司寇之称。耿李之争是明代一处学术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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