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酒馆 (第1/1页)

    踩着黑暗步步前行并不是让人轻松的事，假使有坑洞或深渊，我便是仅凭运气在如此平整的行进。好在那光源并无消散的意思，电力或者燃料是较为充足的，无闪烁或不稳定。只是这距离在毫无参照的情形下仅凭目测，恍惚间我深觉它在与我玩闹似的忽近忽远，给予接近的期望又看透人心般拉远。它定是个极具心计，善于玩弄希望的资本运作家，但我并不能在此时表露不满，毕竟有求于它而未敢奢求太多。

    约走了半小时的时间，还远未靠近目的地，但一件区别于其它单调之物的东西出现在我的视野中。一尊佛像，大概两米高，对我是稍俯视的角度。雕刻圆润的头颅，双手摊放在盘起的腿上，厚实的青石作为材料，看不到风残雨催的破败，是完好的状态。对于佛学的渊源我只在参观景区时作了些浅薄的了解，因此在此刻悔恨起来，若这是行程中的通关谜题，我便成了缴械的文盲。我在佛像前做半圆环视几步，没有绕道背后，一是觉得窥人后背不太礼貌，二是佛像的表情在光线变化间凶神或慈祥的转变，有几分肃人清静的意思。我双手合十，恭敬地作了揖后便继续往前走去，再回头看时，佛像已不见了踪迹。意想不到的是往后的行程竟变得顺利许多，未过多久我便十分接近这黑洞中心，光源的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

    一家酒馆。

    见它支着四面通透的白色篷布，一张暖白橡木长桌，不算高的酒柜，里面倒是铺陈满各类酒瓶。木桌前有两张高脚凳，待着客人，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到其中一张上，环顾四周，一切都是老样子。可能是听到我的声音，店老板从酒柜边的篷布后起身出来。

    “来了。”

    “恩。”

    店老板是一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胡须不是特别紧密，长度也刚好是需要修剪的程度。穿着一身白色日式厨师的长袍，经久未清洗而有些泛黄，毕竟不是重油烟的工作，一些酒水污渍倒并不令人反感。

    “还是喝一样的吗。”

    “是的。”

    老板在酒柜里取出一瓶伏特加，倒了约半杯的量后加了两块冰，递到了我面前。

    我不是一个爱饮酒的人，眯着眼将酒精的苦味浸入喉咙是与受罪无异的，但想来我又要饮酒的理由，其一是消得无趣，释放一点束缚仿佛更加自在，其二是人难得不清醒，不清醒也不害事。我抿了一口，今天想来无其它重要的事，就打定主意多坐一会。这里偶有来客，犯不着多深的交情就能闲聊些，很多事多饮几口酒就忘却得干净，所以多说什么也无大碍，多听什么也不过三三两两。只当是能让人安心的陪伴，陪伴却无所求，这一点倒是十分难得的。

    “过来的时候我遇到了一尊佛像，之前倒是没看到过。”我先开了口，倒不是有多在意，只是将一点新鲜事情做了个话头。

    “是的，也有客人说过这个，好像是作为预通知之类的陈列在这里。”老板语气平淡，似乎对于生意之外的事一概不甚在乎。

    “预通知？关于什么。”我倒是提起了兴趣，记忆中并没有在佛像上看到文字之类的表述，只是因敬畏而赶紧赶路了。

    “你知道六道吗？”

    “六道？是那个关于轮回的吗。”

    “是的。”

    虽然对于不论佛教还是其它宗教未有深刻了解，但毕竟作为文化范畴是广有传播的，各类书籍或者影视作品都有提及其中较为精炼或具代表性的内容，好奇之下通过网络搜索了解也不过平常。

    “据说上面在讨论将这里作为六道的通路之一，但具体是通往哪一个则未知了。”老板继续一边摆弄清洗着一两个棕褐色的酒杯，一边做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天神，修罗，人间，畜生，饿鬼，地狱。”我独自念到。

    “有你倾向的吗？”老板颇具玩味的向我提问，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他倒是提起了兴趣，恐我没有意外的答案。

    “我倒是挺想去地狱看看的，只是不要以太痛苦的形式。”倒不是完全为了满足他的期待，我是确有其好奇心的。

    “参观即可，倒不必停留。”我补充到。

    “哈哈，我与你有相同的想法。”老板像个得到满足的巨大小孩，笑得略有浮夸。

    “照这个说法，上面甚至可以将此开发成文旅项目，想必能大火一把。”

    “收入也会相当可观的。”

    “那是当然，到时你可要多加些桌凳，或者大为改建一番，这里肯定不够落座了。”

    “唉，想起来就麻烦，罢了罢了，我愿意躲个清净。”老板玩笑状的推辞起来，嘴角的笑容和假装皱陇的眉毛严重不符。

    “哈哈，你倒是想得实在。”我尝试乘着酒意挖苦一下他。

    “不过话说回来，你我皆是没有资格的人，那是羡慕人的事情。”

    酒喝了一半，我的头皮趁着刚才的痛快想象有些麻痹，老板的话又着实冷水灌浇在头顶，清醒了许多。我深刻理解老板这句话的涵义，有些痛快想象始终不能成为实际的事，我们都在某些方面生了不寻常病，相当苦恼的事情。老板的笑容也消失的很快，如同烟火绽放就果然逝去，没有显露过的丝毫痕迹。

    “是啊，也不妨我们试一试。”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有人坐在了我的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