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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逼嫁(上) (第2/2页)

嫂子讷讷地笑了笑,道:“她的事自然是娘子做主,我不过白说一句。”

    润娘还待要说甚么,忽听得外头传来吵嚷之声,听着像是华婶在同人争嘴,润娘眉头一皱,这几日来华婶他们是异常小心,惟恐惊扰到自己,断不会为了些些小事同人在门口争吵,莫不是那些族人又来生事了。

    “嫂子,你去瞧瞧甚么事,值得这么大小声的。”

    “

    嗳。”易嫂子答应着退了出去。

    润娘转头见周慎还在旁边,笑了笑:“阿嫂今朝教你下一种棋,以后到了学堂你可以教你的同窗一起玩。”说着同周慎一齐清空炕几,她从针线篮里拿了裁衣物的炭笔,又抽了一根线,用炭笔在上头来回画了画,一头自己拿着,一头交给周慎,两头固定后,伸手在线中央一弹,炕几上便现出一条线来。

    周慎看得惊奇无比,跃跃欲试,润娘便由他去,不大一会,炕几就变成了棋枰了。润娘拿起在炭笔在中间画了个小三角:“这个棋叫五子棋,我的符号就这个,不论是横、竖、斜,谁最先连成五子便是赢家。”

    周慎接过炭笔,停在小三角边上。

    “随你想画个甚么都成。”

    周慎闻言便画了个小方框,尔后将炭笔交还给润娘。周慎毕竟新学乍练,几子下去,便被润娘堵得无处下子,他正苦思冥想,鲁妈挑帘进来:“娘子,老安人来了。”

    “老安人?”润娘愣了一会,才明白她说的是润娘那个被扶正的后娘陈氏,登时冷了脸,道:“她来做甚么,就说我身子不好,没精神招呼她。”

    鲁妈为难道:“老华家的已拦了她许久了,她硬要往里来,说有话同娘子说。”

    鲁妈话音未落,就听外头一个妇人高声说道:“我来瞧自已女儿,莫说你不过是个奴才,就是你家官人活着,也不能拦着我。”

    易嫂听了便牵了周慎出去,他二人前脚出去,后脚就进来个年近四十的妇人,一身的珠光宝气不说,那香粉味熏得润娘直皱眉头,忙用帕子掩了鼻子,身子也向里头挪了挪。

    苏陈氏偏还凑到润娘面前,拉住她的手,涂得血红的嘴一张一合:“我给娘子道喜来了。”

    润娘抽了抽手偏挣不开,又不敢太用力了,鲁妈正想上来拉,华婶进来了,一看这架势慌忙道:“安人有话坐着细说吧。”她同鲁妈两人几乎是生拽着她坐到下首。

    润娘拣起那做了半只袖子的婴孩衣衫继续做,苏陈氏倾着身子,极力的凑近润娘,几乎要爬过炕桌了:“上回我同娘子讲得那事有准信了,钟员外说了只要娘子点头,三媒六聘大红花轿抬娘子过去做正房大娘。他家里好几十顷的地不说,还在信安府上开了好几家买卖,哪一年没有几千贯钱的进项,娘子过去了,只管享福就是了。”

    “莫不是做胭脂、油膏的钟员外?”鲁妈忍不住问道。

    “除了他还能有谁,你不知道,如今他也不光做胭脂,年初又开了两家铺子做粮油干货的生意,真正是个大财主。”

    “可他的年纪------”

    苏陈氏顺手将帕子向身前一带,登时扬起一阵香尘:“哎哟,老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年岁大些更晓得疼人,况且他家再没个长辈,咱们娘子过去就是主母,家里上上下下对她都得恭恭敬敬的。若真再给个年轻小子,家里上有公婆要侍候,中有妯娌要应付,下头指不定还有小叔子小姑子要照应,娘子还不遭罪死了。再说了,我瞧他对娘子是真真的是上心,这不事情还说定呢,他倒先送我一枚珍珠的戒指。”她将手伸到润娘面前,显摆她戴在无名指上的那颗小指大小光华四溢的珠子,爱不释手的不住地抚摸,笑得眼角上的鱼尾纹都对能夹死蚊子了:“娘子瞧瞧,我是一世也没见过这般大的珠子,且又圆润光彩也好,旁的人见羡慕得了不得,我同他们说,倒是咱们家娘子有福气,我跟着享福罢了。”

    谁想润娘头也不抬,只管低着头做针线,只当是没听见,华婶站在一旁原还有些焦急,见润娘这付神情,便放下心来了。苏陈氏见润娘不搭理自己,忍住心中不快道:“我的姑奶奶你也吱个声呀,只管做甚么针线,将来嫁进钟家,哪里还要你自己动手。”

    华婶一面给那妇人倒茶,一面笑道:“老安人不知道,咱们娘子怀了小阿哥了,她那是给小阿哥做衣衫呢!”

    “甚么!”苏陈氏几乎惊跳了起来:“她怀了孩子了!”

    华婶笑道:“正是呢,我们也是前几日才晓得,正要去府上报喜,恰巧老安人就来了。”

    苏陈氏脸色变了几变,忽的指着华婶,冷声呵责:“我晓得你们的心思,不就是想要咱们娘子给你们那福薄命薄的小子守节么,亏你们敢动这样的心思,也不想想咱们娘子才多大点年纪,你们这是要毁了她一世呀!”

    华婶听她这般刻薄周恒,也沉了脸:“咱们何曾拦着了,娘子果然要改嫁,也轮不上我们来说三道四,只是娘子肚里的却是周家的血脉,总要生产了再说改嫁的事。何况,如今咱们官人才刚下了葬,哪有这么急着就改嫁的。”

    苏陈氏死命啐道:“生产了!”她尖锐的嗓门直冲屋顶:“钟员外就是看重她年纪轻又不曾生养,果真弄个拖油瓶出来,就是给人家做小人家也还要思忖思忖。你少同我扯,当初要不是你们花言巧语的哄骗,我肯把一个花朵似的女孩儿嫁给你们家那病秧子,如今你还要拦着她,你们到底安的甚么心,难不成她孤苦一世,守一辈子寡就称了你们的心合你们的意了!”

    华婶被她逼得直退到墙角,浑身不住的打颤,鲁妈扶着华婶,向苏陈氏道:“安人且少说一句吧,娘子身子弱经不得吵闹呀!”

    苏陈氏瞪着双眼,指着鲁妈骂道:“离了苏家才能几日,你眼里就没了尊卑了,敢拦我的话了!”

    鲁妈低下头连道不敢,华婶强撑走上前,道:“安人这话我听不明白,我们何曾说一个字的谎话了,官人身子不好我们早就同安人说过,是安人说,人好是顶要紧的,身子不好慢慢调养就是了-----”

    “我原以为他不过是身子弱些,哪晓得竟这么不中用,咱们润娘嫁过来才几日呀,他就呜呼哀哉了,统共做了几日的夫妻呀,就想润娘替他守一世的寡!这也太黑心欺人了吧!”

    此时家里人听得屋里吵闹,都守在外头,华叔听了这话,揭了帘子进来,哆嗦着嘴道:“安人,做人可要凭良心说话呀!”

    这一下直如捅了马蜂窝了,苏陈氏挥着手臂撒泼大喝:“良心!你们黑了心烂了肠,硬拦着润娘不肯她改嫁,倒是咱们良心,这还有天理么!”说到此处她拍着炕几,放声干嚎:“当家的呀,你去早啊,人家就这般欺负咱们这孤儿寡妇,硬拦着润娘不让她改嫁,成心要害她一世呀!”

    屋里三个人,鲁妈是不敢再做声了,华老夫妻俩个早气得脑袋发昏,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润娘由她嚎了一阵,放下针线,轻飘飘地问了一句:“闹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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