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有所属 (第2/2页)

潮州出了一件事情，数十渔民闹到州衙烧了州官乘坐的轿子。消息传到朝中，言官们上本弹劾，指责州官盘剥百姓，激起民愤。礼部王尚书找到府上为自己的儿子求情。想到事体不大，自己与王礼部又一向过从甚密，关系不错，便不假思索答应下来。谁知昨日自己说情的折子才递上去，今日就被太师在朝堂之上一通责备，还启奏圣上，罚去自己半年的俸禄。

    潮州发生的不过是一点小事，自己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还算公道的话，蔡宇鑫就抓住不放，上纲上线，大动干戈，实在是欺人太甚。这种事情与结党营私、官官相护靠得上边吗？欧阳山尊忿忿不平，异常恼火。

    怎么说自己也还是正二品的大员，朝廷重臣，罚俸事小，这种事情传出去，自己总是脸上无光，遇到同僚和下属都是极为难堪的。

    欧阳山尊这里心事重重。夫人马氏却又在一旁给他添堵：“老爷，你那个宝贝女儿，你也帮着劝劝吧，我是一定办法也没有了。”

    “倩儿？”欧阳山尊眼神木然，目光从饭桌上移开。“她怎么了？”

    “您还不知道吧？这丫头活见鬼了。自己给自己找女婿，还真是没羞没臊呢。”马氏忿然回道。

    “说清楚点，到底怎么回事？”对倩儿的事情欧阳山尊他一向重视，自己五个儿子，女儿却只有这么一个。

    “她不知是在哪里遇到了那个叫李墨源的新科状元，觅死觅活要我派人前去提亲。”马氏一脸愁容。“你说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怎么能找个乡下人出身的女婿，这不是丢脸丢到家了？”

    “我没答应，这死丫头连饭都不吃了。这不，都一整天了。”马氏见欧阳山尊回府后闷闷不乐，饭菜未动，本来不愿打搅老爷。但倩儿是父亲的心头rou，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担待不起，万般无奈这才直言相告。

    “哦？倩儿认识李墨源？”欧阳山尊终于不再神思恍惚。女儿养在深闺，极少抛头露面，与一个陌生男人见面的机会自然少之又少。难道，是在皇宫后花园的太后寿宴上？欧阳山尊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自己与对方曾有数面之交，对李墨源还算是欣赏赞佩。除了出身寒微之外，对方可以说是个万众挑一的好后生。文才出众，相貌堂堂，又深得圣上和太师器重，目前已是从四品的天章阁侍制，也算是朝中大臣了，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这样的人如若当真能招为女婿，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啊。女儿有这样的眼光，自己又何必拘泥于门当户对这种世俗之见呢？

    想到这里，他吩咐马氏：“你把倩儿找来，我有话跟他说。”

    马氏也许是不放心，竟亲自去了。欧阳山尊又吩咐下人们将冰凉的饭菜赶紧热一热，再端上来。

    如果真能与墨源结为至戚，在朝堂之上就能互有依靠，还可以借此顺便修复自己与圣上和太师之间的关系。女儿遂了心愿，自己也不再孤立无援，这可真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情啊。

    欧阳山尊情绪渐渐亢奋，回府前后的烦闷和气恼早已烟消云散，自感心情舒畅无比。

    过了一会儿，欧阳倩怏怏走进屋里。福了个礼，哀哀叫道：“父亲。”

    她玉容苍白，眼圈发红，显是先前已然哭过。脸色憔悴，精神更显萎靡，一日都没有进食，只怕是精壮的汉子都扛不住，更不用说一贯娇柔孱弱的她了。

    欧阳山尊见小鸟依人的女儿凄楚哀怜，心中惨然。几日不见，花容月貌的她竟会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连忙招呼女儿坐下：“你认识李墨源？”

    欧阳倩抬头瞥了父亲一眼，点了点头。

    “你真的愿意嫁给这个人？他可是除了自己这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欧阳山尊善意提醒，对方门第低微，没有任何家庭背景。

    “我知道。但我就是看上了这个人。”欧阳倩终于开口了。与母亲舌枪唇剑争执了许久，结果还是被断然拒绝，未能如愿，她只能选择以绝食相争。现在父亲过问此事，这是最后的一线希望，无论如何她不能轻易放弃。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输不起。

    “家庭不家庭的无关紧要。女儿并不看重。父亲当年不也是一介寒儒吗？”

    提到自己，欧阳山尊不无感慨。是啊，自己出身比李墨源还有不如，当年自己的父母乃是佃户帮工，身份更是低微不堪。如果不是父母拼死拼活供自己念书，又天可怜见，遇上一个不要钱财的先生，自己想必也只能在黄土地里耕作一生吧，怎么可能有今天的地位。如此说来，实在不能小视那些出身寒门发奋刻苦的年轻后生呢，不定将来的那一天，这种人飞黄腾达，转眼间世界就成了他们的天下。

    “好吧，你既然如此说，父亲同意去提这门亲。”欧阳山尊望着女儿，语气郑重地说。

    “老爷……”马氏被欧阳山尊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抢过话头，还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抬起手来制止住了。

    “真的？”欧阳倩神色也是一变，又惊又喜。原以为府中这些事情向来是母亲做主，父亲很少过问，加之父亲为官处事，极重脸皮门面，关注对方的身世背景，如论如何也看不上一个台州商户的儿子，是以父亲虽然平日对自己宠爱有加，却怎么也不敢提出主动求亲的要求。没想到寥寥数语，父亲就满口应承。欧阳倩真是喜出望外，转瞬之间犹如换了一个人。

    “父亲一口答应了女儿，那可就不能反悔啊。”欧阳倩俏面生辉，加重了语气，喜滋滋地补上一句。

    “当然不会。”欧阳山尊见女儿高兴成这样，情绪也受到感染。他指着桌上重新端上来，热腾腾的饭菜，示意欧阳倩坐下来。

    “现在闲话休提，赶紧与父亲一道吃点东西。”他慈爱地拿起筷子递给女儿。“以后可再不许这样，天大的事情也要先把肚子填饱。不吃饭会伤了身子的。”

    欧阳倩顺从地拿起碗筷，一叠声高高兴兴地说：“我吃，我吃。”

    欧阳山尊望着心爱的女儿，脸上漾开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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