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投地_第二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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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1/2页)

    方唯一很幸运,回到家里,并没有因此惨遭父母的毒打,只是感到爸妈对他明显的冷漠。自此以后,他开始了漫长的家牢生活,父母清晨上班,他被锁在家中,爸爸还特意将绿色的小方锁换成了令人生畏的大黑锁。

    他在里外屋之间窜来蹦去,登高爬低,将家里所有的箱子,柜子打开,逐一翻查,他有了惊奇的发现:在一个棕木箱子底层,有很多小方盒,打开以后,是薄薄锡纸包裹着的打火机。每一个都是崭新的,很压手,壳是铁的,镀着彩色的图案,顶部是亮晶晶的不锈钢杠杆式按钮,轻轻一按,“嘎巴嘎巴”地脆响,但就是打不着火了。

    方唯一想,这不是电影里***特务用的玩艺吗,怎么家里会有啊?他继续翻箱倒柜,又有了更多的收获:镶嵌着紫色宝石的金戒指;解放前地主家里桌上摆放的、像石屏一样的东西,很沉很重,硬木基座上雕刻着精细的图案;多张发黄的老照片,上面有一些穿着旗袍的漂亮女人,有的照片后面还有小字题记,方唯一依稀的辨认出上面的人,有的他认识:这张站在水池前的是太姥姥;那张抱着小孩,穿着合体旗袍,坐在长廊里的是姨姥姥;这张穿着西服的是姥爷。

    他们都很年轻,都很漂亮,看起来美滋滋的很得意,但一想到这些人眼前的衰老与邋遢,方唯一第一次有了一种人生无常的感受。

    讨厌的“小人”无声地说:“你们家全他妈的是坏人,所以没有解放军的亲戚。你看那枚大铜钱上还有***的青天白日旗呐。”。方唯一赶紧将这些破烂照原样收拾,合好沉重的箱子盖,坐在床上气咻咻地看着窗外发呆。

    这天早晨,父母上班之后,方唯一坐在外屋饭桌前喝着稀饭,目光停留在墙角的纸箱子上。他知道里面好像是书,走过去打开箱子,看到了一本本的文学期刊,他蹲在纸箱旁扒拉、翻看着,有《收获》、《十月》、《当代》、《花城》,还有很多小说,方唯一记得mama每个月会将读完的杂志放进去,但始于何时,他想不起来了。

    至此以后,方唯一找到了幸福的寄托,家牢变成了乐园。他每天早早醒来,假寐在床上,等父母走后,他一窜而起,奔到纸箱边,拿出看了一半的文学期刊,跳回床上如饥似渴地读着。中午吃两口昨日剩下的饭菜,继续看书,经常看得昏天黑地,临到父母下班前,他收起杂志,匆匆坐在桌旁,开始全神贯注高效地学习。

    方唯一不停地在语文、数理化、英语书上用铅笔、钢笔、圆珠笔划着道道,在本子上夸张地做着其实没有必要、但看起来极为细致认真的笔记。父母到家,看见他拿着课本那副痴痴呆呆的傻样很是欣慰。走上前来,看见书上各色的笔道,和密密麻麻的笔记,忍住笑意,转身做饭去了。

    “王老师,唯一现在真老实,整天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上午过去,趴着窗户往里看,瞅见他躺在床上看书呐。”院里的曲姥姥告诉正在洗菜的mama。

    “是啊,自己学得挺认真,早这样多好,省得锁在家里。”mama愉快地说。

    “嗨,一个孩子,一个路数。你让他出来玩玩,可别给他关傻了,监狱还放风呢!”

    方唯一竖起耳朵听着,竟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样的生活确实不错,他决定以后每天学习时间延长一小时,以巩固来之不易的好日子。

    夏日夜晚,唯一在外屋只穿内裤,光身躺着。在里间,父母已经熟睡,能够听到父亲微微的鼾声。院里有棵巨大的臭椿树,庞大的树冠几乎笼盖了半个院子,枝叶在徐徐的风中微微摇颤,摇碎了床前的月光,投影在地上,一片婆婆娑娑。

    他起身弯腰够着点燃的蚊香,轻轻吹去一段灰烬,露出星红的火头,从凉席下摸出《收获》文学月刊,无声地翻到《人到中年》,他在床上慢慢躺平,用香火头照亮,继续看着下午未读完的部分。

    在生死的弥留冥茫中,眼科大夫陆文婷幻象着她昔日与爱人平凡的爱;幻象着孩子,和对孩子缺失的爱;幻象着浓荫密布的医院,和一个个渴望光明的病人;幻象着官员夫人双重人格的可憎。她太累了,累的希望向死界去逃避,却又无法割舍生世的爱。

    丈夫傅家杰半跪在病床前,含泪吟咏着他们青春相恋的诗篇:“我愿意是激流\只要我的爱人\是一条小鱼\在我的浪花中\快乐地游来游去。”

    她侧过脸久久注视着爱人含混地说:“我不能游了。”

    傅家杰忍下眼泪又念道:“我愿意是荒林\只要我的爱人\是一只小鸟\在我稠密的\树林间做窝,鸣叫。”

    陆文婷又轻轻地说:“我飞不动了。”

    傅家杰心痛难忍,仍含泪念下去:”我愿意是废墟\只要我的爱人\是青春的常青藤\沿着我荒凉的额\亲密地攀援上升。”

    陆文婷流出两行晶莹的泪珠,默默地顺着眼角滴到雪白的枕头上,她吃力的说:“我攀不上去了。”

    傅家杰伏在她身上哽咽起来,“是我没有把你照顾好。”

    方唯一吹去香头上的灰烬,火星飘落,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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