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坦腹东床乘快婿（上） (第2/2页)

吃过之后百毒不侵，即使是中毒已深，也可医好且不留任何后遗症；即便不吃，带在身边也有辟毒的功效。

    之前萧庆在看到各国礼品时，大多只是微微点头或面露笑意。可当林世卿打开药匣时，面色却是一片凝重，双手竟不自觉地向匣内抓去。刚等他要碰到药匣时，林世卿右手一推盖子，匣子便又合了起来。林世卿微笑着朝刚刚错愕的抬起头的萧庆点头道：“各国使节所赠礼物殿下都已赏玩完毕。却不知，谁才有幸做贵国那东床上坦腹的逸少呢？”

    萧庆面色一僵，道：“各位既然已经展示过所献宝物，小王现在便去回禀父皇。选出嘉恪公主驸马。”

    萧庆言罢，便带着萧瑀等人回复梁帝情况。

    林世卿心下思忖，今日择婿的一切事宜竟都是萧庆代劳，只怕梁帝当真没有几日好活了。估计各国使臣心中此时大概也会猜到一二。

    未几，萧庆便回。

    高远晨、孟惊羽等人皆是以疑问的眼光看着萧庆，萧庆却并未如之前一般一一礼貌回视，而是直盯盯的瞅着林世卿，看似喜悦的神色下眸光似喜似忧：“奉我国陛下口谕，周国左相林世卿明经擢秀，博闻强记，勇冠寰宇，孚尹旁达，今招为梁国嘉恪公主驸马，令择吉完婚，钦此。”

    “小相接旨，谢陛下隆恩。”林世卿面上淡淡，一副早料到如此的样子，“不知小相何时可以向陛下谢恩？”

    萧庆略一沉吟道：“此事不急，陛下召见林相时，自会派人提前前往驿馆招呼。小王也在此先恭贺林相与我嘉恪皇妹百年好合了。”

    林世卿点头一笑，眸光一扫，众人神色各异。

    招婿那日后，各国使团已陆陆续续的离开，如今原州所剩使团便是齐、楚、周三个大国及几个仍有所图的小国。

    这一日，天色晴好，聚仙楼中月汐一身男装打扮：“公子，听宫中传话说，梁帝准备在公主陪嫁等事宜安排好后让她与您同路回国，时间大约定在下月中旬。”

    桌边两人，桌上却是一壶清酒，一盏酒杯。

    林世卿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手上灵巧的转着酒杯：“下月中旬？这时间真是妙极。如今，网已布好，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公子，自梁帝下旨招您为婿后，您是不是反应的太平淡了？正常来讲，这于您可是大喜。”

    林世卿一笑：“的确该是如此。可若我欢天喜地的接了旨，这戏不就不好看了么？如今我安安静静的接了旨，他国便会猜想，梁国与我周国暗中做了手脚，不仅让我顺利得下了这驸马的位置，还借武试之机除了他们不少人手。而我这样意料之中的表现更会让萧庆明白，我早就知道梁帝中毒一事，这支雪莲是提醒也是警告。否则，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趁着各国还在原州城人多口杂的时候杀了萧瑀。总的来讲，这件事中，萧庆里外不是人。”

    月汐恍然道：“公子妙计！”

    可过了一会月汐又露出疑惑的神色来。

    “有什么想不通的问出来便是？”

    月汐皱了皱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向林世卿道：“公子，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要将雪莲送给梁帝。您明知道梁帝虽然中毒极深，但是一旦服下雪莲，便定会恢复康健啊！如果梁国没有内斗，那咱们的计划岂不是没办法进行了吗？”

    林世卿失笑：“你以为雪莲我是送给梁帝的吗？”

    看到月汐仍是不解的眼神，林世卿耐心解释道：“之前我只是听门中探子回报说梁帝中毒，可却并不知毒性入体多深。校场那日，我方有机会近距离的观察。梁帝的身体看起来早就应该支持不住了，可这些日子虽勉强，他这身子骨竟然还能坚持下来。我想，若不是萧庆一直拖着他的病情，吊着他一口气，估计老皇帝早就驾崩了。雪莲名义上送给梁帝不错，可实际上我送的这只雪莲却是送给萧瑀的。你想一想，如果梁国皇室原本没有这东西，皇帝中毒驾崩，萧庆完全可以把这责任推卸给萧瑀，可如今皇室有了这解毒的神物，皇上还是中毒身亡的话，矛头必会指向有可能保管雪莲，并且是身为第一皇位继承人获益最大的萧庆。”

    月汐继续问：“可他也可以不收啊！为什么明知如此他还要收下呢？”

    “正因为他明知如此才更要收下。我们三个献出的这三件宝物，论实用价值，没有一样能比得过我这雪莲。他如果不收，未来老皇帝驾崩时，如果传出来皇帝是长期中毒身亡，而他却硬生生把曾经有机会获得的解毒奇药放过，你说朝野上下会怎么说？更何况我绝不相信现在梁宫中无人知晓皇帝中毒病重一事，即便是皇帝自己也必是心中有数的。若萧庆真的这样做了，未来真的登基，皇帝的位置他坐得住么？这件事，他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假称雪莲被偷，不过这充其量也就是个中策，相信仍是难以堵住悠悠众口，不过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月汐这才恍然大悟，看向林世卿的眼神也更是敬服：“公子当真神机妙算！”

    林世卿又转头对月汐贴耳轻声道：“今晚戌时，你去请孟惊羽，说我在城东外柳华亭邀他赏月。记住，这消息务必带到。带到后你不必管他如何，径自离去便可。”

    林世卿说话时，月汐感到自己耳后一阵暖湿，不由脸色泛红，素色的脸蛋上泛过一丝娇羞，道：“若他不去该怎么办？”

    林世卿摆过脑袋，摇头道：“他绝不会不来的，他原本就对我很好奇，上次绯衣楼‘巧遇’便可见一二。更何况如今看来我是这次招婿最大的获益者，他更没理由推拒。”

    月汐羞色未褪，低下头偷觑着林世卿俊逸侧颜，柔声答道：“是，公子。”

    ***

    入夜，原州上空残月高悬，光华如练，透过繁盛的枝桠斜射在人身上，如轻纱附体，无端的给人添了几分悠远梦幻的意味。林世卿一袭白衣，长衫似雪，白玉束冠，立于亭中，仰头望月。双手握在身后，清俊的脸上哀喜莫辨。纤细单薄的身形莹润着淡淡光芒，朦胧的光晕勾勒出他侧脸柔和的线条，纤长的脖颈细如美瓷。

    孟惊羽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明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亭子，里面站了他，却让人觉得蓦然进到了桃源仙境；明明只是个长时间打滚在仕途官场的凡夫俗子，可这样看着，却仿佛是九天谪下的仙人。

    这样矛盾，却让人移不开眼睛，甚至连思维都有一瞬间的停顿。

    孟惊羽知他深夜邀他到此处，必是有要事相谈。二人之前并不算相熟，如今本该早谈早散，免得被人发现平白惹人怀疑。但现在，他却忽然不想打扰这一刻的宁静与安详。

    然而，这样的画面是否有些熟悉？

    一副尘封已久的画面自脑中闪过，孟惊羽口中无意识的轻声道：“龙渊。”

    林世卿背后的手指一动。

    可惜，呆望着林世卿背影的孟惊羽却并未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