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浴火 (二) (第2/2页)
,师长朱能顶着一脑袋黄土钻进指挥部,听见年青人发问,张口骂道。“南军不退出北平,不将打坏炸烂还有没收的产业赔偿给老子,老子就跟他玩命。谁服软也不好使”! “行了行了,朱将军,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林风火见朱能满身都是炮弹挂出的碎棉花,赶紧制止他的牢sao,询问前方战况。这个朱能的父亲算是燕王朱棣的家臣,平定辽东时功大,被封在大名府。借着新政的发展,其家在大名、顺德、真定一带广开工厂,置办了不少产业。战火一起,北方节节败退,最南边的真定三府转瞬落入朝廷手中。建文帝为了鼓舞军心,将北军将士的家产和工厂商铺全部充了公,赏给了李景隆麾下的有功将领。朱能从一方富豪转眼变成了穷光蛋,当然憋着劲要将自己的家产夺回来。 “还能怎样,熊样。他奶奶的李景隆,就会糟蹋东西”,朱能一边吐着嘴巴里的黄土,一边不服气的叫骂。“今天上午我估算了一下,足足有一万多枚炮弹落到了我那里。够买好几个小工厂的了,还犯得着来抢咱们。” “弟兄们伤亡怎样,他们有大举突破迹象没有”?林风火关心地问。北方自卫军都是六省子弟,死了哪个做主帅的都觉得愧对家乡父老。 “熊样,他也就是瞎诈唬,安东军给他指挥,真是糟蹋了。他奶奶的抢了那么多钱,却舍不得给当兵的发棉袄。这也好,老子用细眼快枪,专点那些穿棉甲的名。你放心,只要我易州自卫师在,那几个高地就丢不了。我是担心的是满城方向,那边老王手下是一群军校学生,毛都没长齐呢。今天上午那边的火炮声没什么动静,我怕李景隆这王八蛋给咱们玩声东击西。”朱能指着地图说道。 他的话犯了众怒,指挥所里的年青参谋们气愤地围了上来,群起而攻之。“学生怎么了,学生有当逃兵的吗。没有我们这群学生挡着,你早让人家赶进了徐水,还有命在这白活”。 军长林风火见状,赶紧上前打圆场。拉着朱能按到凳子上,大声吩咐道:“我出去看看防线,你先和参谋长在这顶一会儿,哪块顶不住了,就派预备队上去,天黑之前,一块阵地都不要给我丢。剩下的军官,跟我走,让朱将军看看大家的胆色”! 年青的军官听到主将发话,恨恨地瞪了几眼大嘴巴朱能,跟在林风火身后走出了指挥部。 趴在战壕向外望,干硬的大地上尘土飞扬,浓烟滚滚。火光中,呐喊前冲的人影显得非常不真实,仿佛是梦幻般,林风火在望远镜里看着一个个黑糊糊的身影在烟云中倒下,又有无数身影冲上前,重复前一个动作。前沿阵地上,自卫军士兵的火铳不停吐着黑烟,炮声里听不真切单发射击声,每一排子弹飞出,对面都有一排士兵被掀翻在地。一些头上包着毛巾的当地乡勇则蹲在战壕里,手脚不停地将打完的火铳装好子弹,放于士兵脚边。再将冒着清烟的火铳清理干净,装进火药,铅丸。
炮弹拽着黑烟,呼啸着扑进战壕。几个躲避不及的士兵随着泥土飞上了蓝天,血和碎rou,雨一样落到同伴的脸上,身上。 “喔”几个刚刚补充进来的新兵干呕着,放下火铳,掉头就向外跑。身体刚刚露出战壕,南军射来的子弹就无情地扎进了他的后背。几个长了白胡子的老兵冲过来,将吓得趴在战壕边上的几个新兵蛋子拖回原来位置,边拖,边用力扇他的耳光,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陈永绍,带一个排辽东来的猎手上第一线去支援,鼓舞新兵,告诉大家,战场上向后跑死得更快,战壕里最安全”!林风火放下望远镜,心疼地呐喊。心疼自己部下,亦心疼曾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安东军弟兄。南方和北方所选择的发展方式格格不入,可也没必要非得兵戎相见。亲哥俩分家不均的事情常见,可哪里有动刀子的道理。这又不是强盗选绿林盟主,谁胳膊头家伙好使就硬听谁的。为了抵御各方面进攻,震北军拆分了,番号已经不复存在。眼前的战场上,安东军也要折一半在自己手里。 被唤做陈永绍的年青军官答应一声,弓下身子沿交通壕跑了出去。这片阵地是林风火亲自设计的多层纵深阶梯式防御阵地,靠得是在震北军中打仗打出来的经验。阵地上火力分布均匀,部队配置错落有序。对付李景隆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最有效果,每次冲击,安东军士兵没冲到一半就倒下四分之三,剩下的四分之一士兵伏在地上,边打冷枪边匍匐前进。南方士兵单薄的身子骨和单薄的军装耐不住北方冰冷的土地,没等爬到战壕前,就有士兵冻得神志不清,嚎叫着跳起来冲锋,成为排枪的靶子。 “杀啊”,又一波安东军潮水般冲过清苑河。成排的手雷落入他们中间,红光闪动,烈焰升腾,硝烟被风吹散后,地面上出现了一道血河。勇敢的安东军士兵不知道退缩,端着火铳继续前进,来自自卫军方向的子弹射进他们的身体,在单薄的军装外炸开一团团血花。 “前进”带队的一个老军官不愿玷污安东军的名号,挥舞不知道是从倭寇还是高丽人手中缴获来的战刀,跌跌撞撞向前冲,望远镜里,可以看到他身上的血,染得安东军军徽一片殷红。 林风火放下望远镜,不忍再看。天下七军,实力以震北、安东居首,林风火不知将来如何向儿孙炫耀战功,说,‘踏平高丽的安东军,当年被我林风火带着一帮乌合之众给毁了。’自己人杀自己人,这份功劳,真好意思夸吗? 自己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林风火闭上眼睛,心口隐隐做痛。如果自己是普通士兵会怎样,对着和自己一样的黄色面孔,一样的大明军旗,扣得动扳机吗? “军长,军长,北平有令”,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从阵地后爬上来,将一份盖着郭璞大印的命令交到林风火手里。 林风火拆开信封,借着在硝烟缝隙下透出的日光看到郭璞那遒劲有力的大字。燕王朱棣怕北平一带落入朝廷手里,命布政使郭璞以文官行武职,总督各地自卫兵马。老布政使郭璞端得厉害,招集了一伙震北军退役老军官,组成了临时参谋部,很快拿出了梯次死守待燕王班师之决策。这份手令是郭璞根据各防线伤亡情况做出的最新指示,命令师以上军官的指挥部必须搭建在南军的火炮最大射程之外,不得轻易出现高级军官的伤亡,以便长期坚守待援。 “知道了,替我谢谢督师大人。顺便回去问一句,从辽东赶来的义勇军什么时候能换装完毕,再不来,我不用回缩指挥部,得自己上去和安东军拼刺刀了”。林风火不满地将命令交给了参谋,对着传令兵发泄道。 西北方隐隐传来一阵雷鸣,没有乌云,雷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脚下的大地仿佛都被这雷声震动。前面的阵地突然静了下来,疯狂进攻了一上午的安东军放慢了节奏,士兵们抬着伤员缓缓地撤离战场。 是满城,朱能判断得对,李景隆花了近万名士兵的命,就是为了玩一手声东击西。子卖爷田不痛心,林风火愤怒地向地上吐了一口。转身冲参谋们喊道:“备马,转移指挥所到满城,这里交给朱能守着,守不住,让他自己去跳白洋淀。”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