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斗嘴 (第2/2页)

腾，是该捉了吃······”袁甲三用手捏了一只蝗虫搁嘴里，边嚼边说，“非但要蒸蝗虫为食，冬季还得掘出地蝻来。”

    “官府说定的事，设局捕收蝗蝻，真要给交了去，到不给按斤兑钱，还有谁再去干那号傻事？”不知谁在人群中嘟囔了一句。

    袁甲三听后，点着头说：“‘捕收蝗蝻，按斤兑钱’，这件事就搁在本藩肩上了，定准给乡民们一个说法。”

    听到可以“定准”，好些人都欢呼起来，看来扑通老百姓虽然受压迫，种地的生活苦一点，但只要能够安定，老百姓还是非常乐意的。

    “袁大人！”随着喊声站起来的是稚河集年岁最大的乡饮大宾，一个看似不开窍的迂夫子，“袁大人若能促成这一件好事，官府衙署里哪怕每斤不给兑七八文，能兑五六文，这也算是个望穿眼的盼头！今冬只要不闲手，掘地蝻便可保住来年庄稼，保住庄稼就有吃食了呀！”

    “民以食为天，没吃食的穷鬼还遭官府东征西剿对付，这是不是做错事啦？”芦老照伺机又发言，他压根没把袁甲三搁眼里，“官府早该把枪尖矛头对准蝗蝻，不该对准没吃食的穷鬼！有吃食不饿肚子，谁还会闹不开心的事？谁还会吃大户呀？”

    见袁甲三脸上有些挂不住，张乐行觉得“绳子”弯的差不多了，于是出面扽直：“你们学荒鸡咋得？这些年不断淹涝，难道捉蝗掘蝻就有收成？幸亏是袁大人气量大，若换个大人，非治你们胡言论语死罪不可！”

    “言中了······”袁甲三就觉得张乐行是与这些人合计过的，借机抖威风，滑稽得可以，于是坐不下去了，不过还是想敲打敲打道，“皖淮有句常挂嘴边的话，叫‘话不说不明，火不拨不亮’。本藩岂不知道皖淮地草根多？望众乡民士绅跟官府一条心，严防南蛮长毛，保护住自个儿脚下的这块土地。不要与南蛮长毛有任何勾扯，也不要借没吃食呼风唤雨，领头闹事，乳惹触犯大清律法，那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咎由自取！”

    说完起身向张乐行投去专横的一瞥，接着又目视全场：“民是以食为天，此话也不能当借口无恶不作！老天爷也不可能年年闹水淹闹灾荒！诸位今冬勒紧裤腰带子，下些苦力掘蝻垦荒，讲不定来年就是割丰收年啊！”

    袁甲三话罢，朝众人一摆手，在亲兵护卫的警戒下，在张乐行等人的陪同下，摆开官步往绿呢官轿走去。

    稚河集的富户们仿佛醒悟袁甲三并不能赐福于他们什么，于是毫不掩饰他们的失望，没了先前陡起的精神，归送者寥寥无几。

    钻进轿子里的袁甲三从轿子窗口探出一只胳膊和半边脸来，对轿前的张乐行说：“如若张营主能缉拿匪首苏天福，本藩定向朝廷举荐功绩，望好省定夺啊！”

    “谢大人赐教！”张乐行按耐不住地问出一句不该问的话，“袁大人，这是前往亳州么？”

    “本拟前往亳州，方才路上因闻李士林匪贼勾结发逆，蹂躏地方······”袁甲三沉吟有顷，目光似锥，“张营主啊，本藩没将你当外人，这些机密都说与你听，望你恭敬在心，不在虚文，莫辜负稚河集乡民士绅联名颂扬啊！”

    “小民记下了！”张乐行心头上总是摆脱不掉一种不好的预感，抬起头来，“这么说，袁大人是前往颍州······”

    袁甲三对张乐行假心假意摆布威慑，窝火切齿，流露出明显的不屑，将一只胳膊和半边脸缩进脚里，垂下窗帘。

    轿夫们肩上轿。其实，袁甲三是最怕坐轿的，大概是他身体过于单薄压不住轿，显得自惭形秽。不上下颠簸的轿子，外面看着和里面坐着，都没个活气。轿夫们情愿抬上下颠簸的轿子，能借力不吃劲，抬这种“死”轿子，会时不时肚里骂一句“抬活棺材”。

    官家兵勇显不出浩浩荡荡，也显不出威风凛凛，却也隐藏着那股谁都能看出来的杀气。这支不受欢迎的队伍，像来的时候那么去了。

    一直紧跟在张乐行身后的吴三麻子遗憾地说：“老乐，我手一只没脱开过枪把，只要你朝我歪歪眼神，我打哪个场就能把袁屠夫的瘦葫芦开个大血窟窿！”

    张乐行点头笑道：“这个，俺完全相信啊！”

    “放心吧，会有这么一天的。”张禹爵也笑了。

    “谁敢抢！看谁敢跟俺抢······”芦老照抱着烤乳猪嚷嚷着朝张乐行跑来，“气死俺啦！是马大户先动手抢······”

    富户们像一群饿狼，围着条案上的烤羊羔，你推我，我拉你，他拽你，争先恐后。与此相反，排列在行营团练大旗左右的捻子练勇队伍，依旧整齐划一，雄壮威武，张禹爵不禁感叹那里都有好兵呀!

    郑景华见芦老照弄得一身油，笑了：“你就给他们吃吧。”

    “俺这是好不容易替五孩抢来补脑的，为啥要给他们！”

    “给我补脑，老照叔，我看还是算了，你爱给谁就给谁吧！”张禹爵一听说是给自己补脑，立即有点感动，不过还是拒绝了，不是他不想吃，而是明知要过来也要再分给众人，自己那几口还是算了。

    芦老照说得没错，最近几日，张禹爵语言行止上的巨大变化每个人都看出来了，都跑去询问郑景华和龚得树，虽然这个时代的医学水平不能与后世相比，可谁都知道摔倒脑袋的结果不是没命就是摔傻，哪有越摔越聪明的道理，最后不得不把苍天给搬出来，以一句“这些都是天意”来应付，这些个大字不识一筐的老农民自然都相信了，开始私下里议论上天这种行为的目的。

    “那······两司马还要补身子呢？”

    “她身子虚，这东西太腻歪，不好消化，现在队伍还不能立即散开，要派人跟着袁甲三，关注他们一举一动！”

    张乐行看到张禹爵没有接的意思道：“刘老渊那些人是主动帮阵的，请他们到张老家来，八百人统统可以干饭管饱！这头香油猪就算犒劳老渊他们吧？另外派上几个人跟着袁甲三这龟孙。”

    “好，走喽，香油猪跟俺回家喽！”芦老照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