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有情 (第4/4页)

看到苏辰并不如自己表现得这般欣喜，疑惑地问道“是不是伤势又发作了？”

    苏辰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君天离的肩膀。转而笑道。

    “她让我们找这么苦。我们是不是要想想怎么捉弄她呢？”

    “呃…那是自然。”君天离愣了愣随即也是笑道。“让她给我们每天做可口的饭菜。一年都不准重复。”君天离回想到那时候陆雨妃照顾着他的时候，每天做的那些美味的糕点饭菜。心中暖意流淌到全身。

    苏辰笑着点头。这样的画面。曾经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境之中。

    “恐怕，这终究只能是个美梦罢了。”苏辰笑着，心中却有着驱散不开的冰冷寒意。眼前这个聪明的小兄弟已经沉浸在即将冲锋的喜悦之中。却从来没有想过一些显而易见的疑问。

    为什么要等他们苏醒？为什么陆雨妃不随着大家一起下山？不亲手照顾这个世界上她最亲近的两个人？恐怕，即使这天机会后会拥有短暂的和平。她还是会有不得已的苦衷要离他们而去吧。

    “为何？这些担子你总要一个人背啊。”苏辰心如刀绞。依旧没有打断君天离眉飞色舞的诉说。直到君天离意识到气氛稍显尴尬。才渐渐的断了自己的言语。

    “苏辰大哥若是累了。天离就先告退了。”

    “嗯。”苏辰点点头。“想必你也急不可耐了。以我现在的状况。明晨便能与你出发。”

    君天离欣然应允，再次告辞。房内又余下苏辰一人。这些年来一直过着这种形单影只的生活。喧嚣过后，总有几分落寞，他闭上双眼。却又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却叹了一口气。随后，他从榻上走了下来。毫不习惯的用一只手穿戴了衣衫，走出了房门，不知道往何方而去。

    苏辰径直走到的是隔壁的一处房间。他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够分辨楚怡房间里那独特的药草香气。

    那门正是如林思柔所说的紧扣着的。苏辰推了一推未果之后，并没有选择敲门。却是用凝聚着幻力渗透到了实木之中。接着一阵细微的门栓响动。咿呀一声，那门边微微往里开了几分。

    此时正是日间，苏辰并不担心会撞见不合礼节的事宜。打定主意要和楚怡见这一面后，他也顾不得这种不请自来的欠妥了。

    房间里的药香比想象中的更加馥郁。本来是一间女子的闺阁，这时候看起来却像是一个被频繁使用的炼药间。苏辰看着散落在角落中的各种药材。临仙镇中能够搜集到的草药几乎都集中在了这个房间之内。自己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她究竟日夜不眠的替多少人疗伤医病才有了这番狼藉之象。

    苏辰轻手轻脚，绕过玄关之后，看到了趴在桌案上熟睡的女医者。她手中仍旧抓着一本不知名的医书。想来是查找医典时不知觉睡过去的。屋里炉火已经熄灭。隐隐的凉意让楚怡的身体微微的缩紧着。苏辰忙脱下了外衣。披盖在了她的身上，自己坐在了对面。

    小心翼翼挪开楚怡指尖的医书。苏辰的注意力被书页上点缀的朱砂吸引过去。那医书所言晦涩，常人只能看个三分明白。可就这三分明白，让苏辰为止触动。

    朱砂标记的，皆是一些断续残肢的医法。苏辰看着自己空空的衣袖，又看看楚怡那憔悴无比的睡颜。突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当下只能如那时在荒芜境中一般，选择遁空打坐。

    “你就这般无言么？”苏辰闭眼静坐时，却听闻这样一声问话，他讶然睁眼。楚怡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你…醒了啊”苏辰怔怔地只能说出这样苍白的回答。自己或许早就惊动了她？或者，她又根本只是在假寐。

    “我这样子，很难见人吧。”楚怡拉下披在身上的衣衫，伸手递给了苏辰。声音竟是显得有些干哑。屋里光线晦暗，依旧掩饰不了女子那深深的憔悴。

    “对不起。”苏辰道，看着楚怡那通红的眼眶。或许是因为疲惫，或许，她又在漆黑的深夜里多少次独自哭泣？

    “我不想听这些话。你从来只会说对不起。又何曾亏欠过我？”楚怡道，说得平平淡淡，对苏辰而言却像是一声质问。

    “有时候我也想过，若是没有那沙海中相遇。或许我和师兄还在隐居。或许不会认识天离，不会参加这天机会。师父也不会…”在苏辰的缄默里，楚怡絮絮叨叨的念着。每一句都让苏辰的心更加愧疚。

    “可是却没有办法怪你。没有办法把不是你责任的事情，恨在你的身上。”楚怡的声音渐渐哽咽。“而你呢？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救我？为了我差点变成一个废人。”

    “楚怡…”面对女医者一声声问话。苏辰才惊觉两人之间已经有了这般深的渊源。“从沙海相救开始，苏辰就心中笃定着信念，愿你幸福安定。不受任何事情伤害。可是世事难料。却反而给你带了接二连三的灾祸。”

    楚怡没有说话，却是生涩的笑了笑。从座椅上起身而立，强忍住疲惫带来的眩晕。回身在另一边的桌案上寻找些什么。

    “报恩么？”楚怡自言自语，从那桌案上寻出了一具长匣子。缓缓端到了苏辰的身前。

    长匣被微微拉开一角。苏辰觉得寒气扑面而来，可以他的修为，这寒气并不能阻挡他的视线。他愕然的看到那被拉开的一角，匣内露出的赫然是一只被封冻的手。

    “我向陆姑娘讨来了寒玉蛟的本命寒气。能够保持这只手的活性。按照秘境之中传承所示，再凑上几味珍奇药物。或许能将你的手臂续接上去。”

    “你们…”苏辰默然的看着楚怡。从未想过自己已经安然接受的事实，却依旧有人在为他努力谋求改变。楚怡对那珍奇药物说得轻描淡写。背后艰难险阻却不言自明。

    “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如此。”苏辰摇摇头“我已经拖累你到这般境地。实在是不值得你这般为我。”

    “天机会上你为我挡下一剑。那我就在再你一份恩情。”楚怡关上了寒气四溢的匣子。仿佛没有听到苏辰的话。

    “苏辰…等你手治好以后。你我的这些纠葛，就到此为止吧。”

    “这一次，真的好累。”

    楚怡一连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像是抽尽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和勇气。而听到这话的苏辰，只觉得巨大的落寞笼罩在他的身上。命运让他们只有为数不多的交错相逢，却每次都如此激烈刻骨。而最终，却也只能迎来一场沉闷的离别。

    正是那。

    前程漫漫知己少，醉梦一笑故人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