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九花醮(一) (第2/2页)
依稀还记得,自己是先看见这姑娘的身影消失,才发现子珩在哭的── 他自觉了然。 “子珩……你太见外了,这样的事竟也不告诉我?”殷天官睁大双眼:“和姑娘家吵吵嘴便罢,人家如今是寻你来了,怎么还不来跟姑娘说说话?我娘说,姑娘家就是要好声好气的哄才是……” 只见两张漂亮的脸同时扭曲变色。 “殷──天──官!” “才不是这样!” 一时哀鸿遍野。容容吼得面红耳赤,子珩更是撇过脸去,一声冷哼。 殷五娘正掀开帘子走了出来,门外异样的情景看得她一愣。 方才,不是还在背书吗?怎么多了个怒气冲天的俏姑娘? 这三人……竟还有点儿争风吃醋的意味?莫非夜里一场美梦竟是真要实现了?殷五娘心一跳,忍不住再仔细多看了那姑娘一眼;曾是白虎神殿护法的殷五娘,这一眼已看出姑娘原来也非凡人! 本来还颇为期待的心情,顿时xiele气。天官怎么老是招惹来这些无以匹配的神怪仙灵哪? 叹了一口气,殷五娘揉揉額,殷天官还夹在剑拔弩张的两个非我族类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气氛紧绷得没人发现她已悄声窃听了一会儿。 殷天官或许还一头雾水,但熟知人情的殷五娘可听了出来,这两“人”,居然都对天官带点若有似无的牵挂? 她再不开口,殷天官怕是要被扯成两半平分了若是分不匀,子珩和那姑娘恐怕还有得吵! “嗳,子珩,今日带了哪儿来的姑娘?”于是,殷五娘堆起满脸笑意,先迎向美目正对子珩冒火的姑娘:“这样标致的姑娘家,五娘踏遍整座城,可是从没见过的!” “娘!”如见救兵,殷天官感激大喊。 “咦?是伯母吗?”一听见殷天官喊“娘”,容容的双眼亮了起来,朝殷五娘和殷天官脸上逡巡了一会,眸子里扑闪着温驯得几乎要溢出眼眶的柔情。 子珩不满地把袖中扇子拍在厚厚一叠《灵枢九卷》之上。 “她?谁带她来!她是自己来打扰我和天官的……”一句抱怨没结束,容容已开心地满面春风,眉眼娇羞地径自向五娘自我介绍。 “伯母,我叫月容!花容月貌的月和容,您称我容容就好。” “好,容容姑娘模样生得真好,”殷五娘眯眼笑:“若是我的女儿,真不知有多好?” 子珩听得耳朵都要抽筋了。还要不要脸啊!这个女人外表虽然停留在修仙那年的十六岁,实际上却已活了不下七十年,居然称呼殷五娘为伯母!还懂不懂得“仙格”两字怎么写呀?
看不惯容容一脸喜色,他冷笑:“那好,五娘收了她做乾女儿吧!给天官当个乾姊姊,虽然她年纪是太大了点,不过外表也还看不出来!择日不如撞日,来来来……立刻摆案焚香吧?” 容容拚命深呼吸,努力在殷五娘面前保持形象,忍住了平时绝对吞不下去的一口气。 最后,还是得靠殷五娘出来打圆场。 “子珩,你这么说真是有失公允,看容容的模样,她的年纪给天官做meimei还差不多呢!” 不等二人继续吵嘴,殷五娘立刻转头,把“祸源”给赶了出去。 “天官!去厨房拿提篮,今日五峰观厨房的订单,赶紧送去,可别迟了,”边说,她边对殷天官使眼色:“别忘了,那道观厨房挨着人家练武场,平时可不许其他人进去的,你一个人快去快回吧!让娘好好招待两位贵客!” “哦!天官立刻去!” 殷天官晓得,五峰观那订单是中午才要的。不过,他现在已着实懂得明哲保身之道,别多问、勿多话、不多留,听娘的就对了! 子珩和容容同时望着殷天官匆匆奔逃的背影,彼此阴郁地互视一眼。 没了祸首,两位贵客果然也吵不起劲了。五娘于是悠悠闲闲地落了座,笑吟吟地伸手相邀:“两位还是坐吧。天官不在了,龙子和仙子怎么也吵不出个结果来,倒不如陪五娘喝杯清净茶吧!” 原来人家早知自己身份?容容脸上有些羞赧。 “五、五娘……你看得出我是……” “若是仙子不在意五娘冒犯,五娘仍是要称你为小姑娘的。容容仙子确实标致,五娘可不说假话。”殷五娘抿了一口茶:“可惜齐大非偶,我家天官却是攀不上仙子的。” 一席话,说得容容喜忧参半,一时说不出话来。 早领教过殷五娘厉害的子珩,已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半口,瞥着容容失落的脸色,想到自己的立场实在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对容容说起话来的口气不禁也放软了。 “吵来吵去,除了口渴之外还吵出什么啊?大小姐,你还是坐下来,喘口气喝杯茶吧!” 五峰观的练武场隐在观后,就在厨房后门外不远处。平日辰时已过,场上应是一片空旷,但今日,殷天官远远便见场上数个人影晃动,身上的服饰全都不是平日见惯的道袍宽袖。 而是束袖缠臂的劲装。 “……都第二次了,还不懂?师兄现在演练最后一次,你们全都蹲下看好了!” 中年男子的声音一喝,四周本还细微喧闹的人们果真骤静,一时全都蹲跪在地,专注于场中心。 只见场中闪出一阵刀光,男子矫健纵跃场上,招招缓慢而沉稳,动作却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烈刀三连环,第一式、力劈华山,旋身反手挥;第二式、叶底藏花,挑刀连三削;第三式、修罗探海,独立式后变招拦腰砍!” 中年男子口中严厉,手上却是刀光灵动,由缓至快,反复演练了三回。 已走到后门边的殷天官眨了眨眼,演武场上不是自己熟识的道爷,他不敢立刻推门走入,顺势便伫立后门旁一棵大榕树下,心想,等他们演武完毕再说吧。 纯直的殷天官完全没想到,此一举已犯了武家大忌── 偷招! 中年男子第三次风火雷电的演练完毕,一个箭步游胯,将手中锐刀平放,气势磅礡、拦腰横劈已毕,殷天官早在脑中替他续起下一招:接下来他就是要收刀回身,分毫不差的足踏原地了。 殊料,中年男子竟没有收势,却是目光如电,足尖一点地就朝他飞扑而来!刀光凌厉,瞬间已将天官面门逼出寒栗! “大胆竖子!交出一双贼眼!” 殷天官倒吸了一口气,抱紧怀里的货篮子,凄寒刀光逼得他一个字也吐不出口,脑中的声音却已迅捷如电,竟是教他── “向后跌!重重的摔!” 压根儿来不及细思这样究竟对不对,殷天官便抱紧篮子向后急退,让自己踩上大榕的树根,猛然摔落在地,一身冷汗地等着对方那势若猛虎的一刀削来。 殷天官的耳中,甚至敏锐地听见了破空的风声,以及演武场上一群慢了半拍的喘气声── 咦?” 却听见中年男子低声惊唤,刀光硬生生凝固在他的鼻尖前两寸! 殷天官瞪大惊慌的双眼,说不出半个字,只听见自己颊侧滑下的汗珠“啪哒”一声轻响,落到大榕根旁的泥地上;甚至还有对方钢利刃尖犹自嗡嗡的金铁低鸣。 这些声音,他以前全都是听不见的。 然而,中年男子更大的急吼声盖过了他耳底的一切微响:“小子!你不会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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