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皇曾孙 (第2/2页)
这种毫无标记的东西为凭。 ——这是元鼎二年,张骞出使乌孙归来,送给大将军卫青的礼物之一。据说佩之者为天神所福,卫青只是付之一笑,从未佩过。元鼎四年,太子长子出生,卫青送的贺礼中便有此物。 “你是何人,为何皇孙将此子托付于你?”虽然证明了孩子的身份,霍光还是很谨慎。 女子抬头又叩首:“婢子是皇后的长御,奉皇后诏送史良娣及王姬、曾孙出宫,不料,出了宫门,便回不去了。皇孙仁慈,携婢子一同逃亡……” 霍光沉默地听完,再次询问:“皇孙等对此子可有计较?” “皇孙言,不奢望其它,但求此子得庇,平安一生。” “只是平安……”霍光心中刺痛——竟只是如此简单……甚至卑微的愿望吗? “……好……” “不好!” 在霍光打算答应的同时,一个决绝的声音响起,生硬地打断了这场隐秘的交谈。 看到长女,霍光不禁立时皱眉,一边示意女儿进来,一边轻斥扶着女儿的妻子:“幸君不知轻重,你也不知吗?她如今的身子怎么能出来?” 东闾氏只是苦笑——夫君,女儿,哪个是肯听她劝的? 只着居家绛袍的霍幸君坐在铺了蒲桃锦的独榻上,扶着凭几,脸色苍白却坚决地问父亲:“平安之后呢?让太子唯一的血裔一生卑贱地活着?让大汉正统的嫡嗣一辈子屈居人下?若是这样……太子起什么兵?皇后为什么自杀?……我们又为什么要让他活下来?……倒不如……倒不如现在就让他去与父母团圆!” 长女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片利刃划过他的心尖……绵绵不绝的疼痛得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幸君……现在……我们无法考虑将来……那么遥远的事情!”霍光忍着心中的痛楚对女儿解释。跪在房中的女子也轻轻颌首。可是,他的女儿闭上眼,固执地拒绝: “长御,考虑将来已是奢望……” “没错!” “但是……若没有将来的希望,我们如今为何努力?” 他的女儿睁开眼,清明的黑眸静静地望着他,等待他的决定。 ——他能拒绝吗? “……就算保留他的身份……幸君……你知道诏狱是什么样子吗?” ——连正值壮年的健康男子都未必能经受得住狱中的寒苦,何况这个稚弱的婴儿。 霍幸君沉默,用力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的宝镜的合采系绳上。 “……这是……”她困惑,霍光同样困惑。 年轻的长御闻声看了一眼霍幸君执于手中的彩绳,给了答案:“这是史良娣从腕上解下的。”惊变突至,他们竟找不到东西将宝镜系在婴儿身上,最后还是史良娣想起自己身上还有此物。 “你见过?”霍幸君经常出入太*,见过此物并不稀奇。 霍幸君摇头又点头:“我在别人身上见过此物……” 霍幸君努力思索,最后一拍凭几:“想起来了!是被征召治巫蛊狱的使者……原来的廷尉监……我在史良娣的居处见过他……良娣说是家乡故人……叫什么……那个姓很古怪的……” “邴吉!”故廷尉监、与出身鲁国的史良娣同乡、姓很古怪,这三点足以让霍光猜到那人的身份了。 “对!就是邴吉!”霍幸君肯定地点头。 朝中的鲁国人并不少,霍光并没有见过其他人佩带此物。 ——史良娣即使在逃亡中仍未解下…… 霍光若有所思,也有些犹豫,不知道仅凭这些,能否将刘据仅剩的血脉托付给那人,但是,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虽然,现在没有来霍家,但是,不代表明日没有。 ——他们还有选择吗? “试试吧!” 抱起婴儿,霍光叹了口气,看着婴儿因为自己笨拙的姿势不适地动弹,他将孩子递给妻子,转头看向那个女子:“你可有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女子点头,下一刻便因霍光的话而怔忡了:“明日你抱着孩子自诣郡邸狱,出首!” “你不愿意?”霍光明白地反问。 女子神色一凛,断然地道:“只要有益于曾孙,婢子便是背上骂名又如何!” ——她是皇后长御,本就是必死的! “好……”霍光点头,不禁轻抚孩子的娇嫩额头:“这么多人的期望,这么多人的保护……虽然会很沉重,但是,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是不是……”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霍光没有看到,他的女儿同样望着那个婴儿,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注:《西京杂记》记“宣帝被收系郡邸狱。臂上犹带史良娣合采婉转丝绳。系身毒国宝镜一枚大如八铢钱。旧传此镜见妖魅。得佩之者为天神所福。故宣帝从危获济。及即大位。每持此镜感咽移辰。常以琥珀笥盛之。缄以戚里织成锦。一曰斜文锦。帝崩不知所在。” (无限怨念地哀嚎:“我要收藏!我要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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