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桃花羹(2) (第2/2页)
是一夜好眠,吃完早膳,穿得漂漂亮亮出门去,一路心情舒畅,我哼了小曲往那摊子走去,果不其然摊子的主人起得比我还早,像是特意准备好候在此处一般,我未想那么多,眉色悠闲掏出一锭金子放在男子面前。 看得出他不十分看重钱财,任何人瞧见那锭亮闪闪的金子,都不会无动于衷,而他只抬了抬眼皮,并未流露出异样的神色,仿佛我和其他来找他的客人别无二致,他默默收好金子,开始研墨,动作缓慢细致:“姑娘想要什么?” 我负手而立,笑靥如花:“本小姐想借你的手,寻一个人。” 他并不惊讶:“请讲。” 李三郎那样丰神俊朗的人物很难让人遗忘,我将他的眉眼五官身姿气度无不详尽地描述给摊主听,我自信对人过目不忘,细数起他的长相特征来像见过他许多次,言无不尽。摊主一边听一边下笔,听到几处他略有停顿,渐近半个时辰,一幅画才算大功告成。 待我将摊主做好的画捧在手里来回端详时,仍有说不出的失望。 不得不叹服那人的画功纯熟老练,单凭我的描述,将一个了无印象的人画成这般已然不易,无奈我见过那李三郎,再瞧这幅画,唯独觉得少了一丝神魂,这世上怕是难有一幅画能装得下他的风姿气质。 其实把这幅画交给暗卫不愁他们寻不回人,可我仍旧有些小惆怅。突然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极自然地取过我手中的画,我反应不及想要夺回:“你想见我?” 我闻言一怔,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雨后空山般湿润清朗的声音,本想还他一句臭美,奈何看到是他我眼睛里的欢喜藏也藏不住,嘴角不自觉上扬:“你怎知我会来这儿?”
他眼中神采流转,却是径直越过我:“我来取我的画。” 竟还有他描摹不出的面容么?我趁他不备,扯出他接过的那幅画,笑盈盈展开一看,跃然纸上是一个骑在小红马上耀武扬威的小姑娘,她一身火红衣裙,手执长鞭,眉眼俱笑,神情傲然烂漫,那肆意的笑容耀眼得令人挪不开眼去。 我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个鸡蛋:“这画上的人,是我——”那时我才学会骑马特别新鲜,苦苦央求爹帮我找来一匹与我身形相符的小红马,在我成功驯服了我的小红马之后,我便胆大地骑它上街去了,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打翻摊子也没撞着人,在街上少有策马疾驰,不够痛快,那以后我就决心辗转去郊外畅快淋漓地骑一次马。可惜祁傲很少得空,一直没陪我去。 他神色淡然将画收回,慢条斯理轻卷好,放入一个狭长的画盒内,似乎视其如珍宝:“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是你。” 我蓦地双颊绯红:“我以为偷玉佩时是我们第一次相见。” “少时游历到秦州,亲眼所见一个女孩在街上骑马,那会儿感觉稀奇,留意多看了两眼,原来是一个容貌精致灵气逼人的小姑娘,印象更是深刻,故地重游,就生了带走这幅画的念想。” “你去过许多地方么?”从小到大,我都没踏出过秦州。 他拿起画盒要走,我快步跟上,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侧,他的眉间清远如山:“从小师傅待我严厉,不准我下山,随他修行了十几年他方赶我外出历练,有时一去就是一年。四五年一晃而过,却是到过不少国家。” 听觉更加有趣,我眉眼弯弯,好奇宝宝似地追问:“你住在山上?”之前闻到他身上有苦艾熏蒸的气味,我以为他是仕族子弟。 他白衣飘飘,恍如谪仙,娓娓道来:“师傅早年避世隐居,我拜师后一直住在深山里,除了我与师傅,再无别人。” “那岂不是与世隔绝?一整座山就只有你们师徒二人,孤孤单单的,你不想家么?”秦府那么多人围了我转,我有时犹感到冷清,要故意捣腾点事情出来,他在荒无人烟的深山里一住就是十几年,不是要被逼疯了? 李三郎领了我拐了个弯走到主道,熙熙攘攘的街上人来人往,沿途到处是揽生意的小贩和讨价还价的买客,若在平时我铁定凑上去看瞧热闹了,然而待在他身边我出奇的心静,满心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举手投足也无特别之处,但我就是挪不开眼去。或许他本身就是一种惹人心动的存在。 “山上的日子清苦却也充实,我师傅是一个博学多识之人,他教我立世的本领和做人的道理,于我而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早已视他为父亲一般的亲人。要不是他赶我下山,我可能一辈子不会离开。” 听上去他的师傅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表面对他严格实则疼爱有加,不亚于我爹对祁傲的看重之情:“还好你那师傅狠心赶你出来,否则便没了今日你我的遇见。” 他黑眸微动,若有深意道:“我想你和我的缘分,绝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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