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共和之教 (第2/2页)
旋勒住付邵脖颈,以他的内力,稍一使力,付邵便是身首异处了。 一刹那的恍惚间,箭雨齐收,门栏上的墨玉眼男子出声道:“放了相爷,自废武功,随我走,可饶你不死。” “大丈夫死即死矣,只是法寂因何非死不可,且要如此阵仗,还要请教。” 空寂说话间,手中使了力,付邵面色青紫,口眼张开,眼见着气息奄奄,危在旦夕。 空气凝滞的如若死去一般,安静的听得见草丛中小虫的簌簌声,还有那驰荡的山风,丝丝缕缕,寒的彻骨。 说时迟那时快,毫无犹豫和让人反应的余地,一串连弩竟直直向付邵面门射去,空寂大惊,急收手中衣衫去格挡,已然来不及。 “嘶”一声,连弩的利刃划过付邵衣袖,眼见着就要直射付邵胸膛时,空寂生生用身子卷住了付邵,向下落去。 那一串连弩“嘶嘶”自空中飘落,在夜空中划过流星般的句点,只第二支,洞穿了空寂的胸膛,落在只距付邵寸许的地方。 付邵躺在地面,空寂银白的胡须从他的面上落下去,唇角的血,背脊的血,如若从付邵心头流过。 付邵看到空寂死时那鼓鼓的胸膛,知他为了这劲力极大的连弩不将自己一同洞穿,在被射中的一刻,催动了所有内力去抵抗那凛冽的惯性。 空寂的指尖似还想写什么,但却再也写不动了,他去了另一个世界。 一队御林军士奔向付邵,尤以方才相助王庚调整连弩的两个付邵的贴身侍卫冲在最前面,他们粗暴的将空寂的身子刨开,将付邵扶起来,眼神里全是炽热的担忧:“付相,您没事吧?”“没事吧?” 付邵对上王庚绝美的墨玉眼眸,将所有的泪水吞回腹中,半响,缓缓道:“没事。”王庚略略面露歉意道:“付相,事出有因,不得不偷偷尾随付相您来捉到此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付相容量。” 说着,他抬抬手,扶住付邵一只胳膊,以一种安慰的口吻轻声说道:“付相若是还想在金沙寺进香,我们自会安排保护周全,若是付相觉得受惊不适,我们也可护送您回府。” 付邵停下踉跄地步子,轻轻抬手摘下了王庚的面纱,似是不认识一般,目光从上到下细细滑过他绝色倾城的眉眼,又回头看着浑身是血再无生命的空寂,只轻轻叹一声“回府吧。” 随即在自己贴身侍卫的搀扶下,坐入轿中。 轿帘放下那一刻,他终于忍不住落泪,回首不见来时路。 这些天来的一幕一幕,从心底深处冒出来,又冒出来。
那一夜,孔立飞追上自己,透露长公主对共和教的怀疑和恨意,其后,一次次的,他向自己透露长公主的疑心… …直到昨夜,他前来冒险告知自己,长公主证据确凿的知道了共和教领袖空寂,实乃是新越赤谍谋臣之首,虽身在江湖,却实则与庙堂瓜葛千丝万缕,并且运用其共和教领袖的身份,发展大批志同道合者于两国谍战之中左右局势,因其在北溟的诸多祸端中扮演的角色极重大,故而已然设局诱其入瓮,只待瓮中捉鳖… 如今看来,原来自己,是那招投石问路的引子,他们纵然知道空寂的角色,可若非自己——这个唤空寂一声师叔的共和教弟子,如何能够捉到空寂。若非自己,又如何能够杀了空寂。是他轻信了孔立飞,还是孔立飞轻信了长公主刻意露出的情报…… 堂堂七尺男儿,一国相爷,竟有这一刻的泪落如雨。 凭心而论,付邵与这位空寂师叔相交不过数面,彼此虽皆是教之中的翘楚人物,但付邵的温和改良,与空寂的铁血用间,全然并非一种路数。 可是竟连北溟的暗哨人物,都料得到:如若透露诱捕空寂的计划给付邵,付邵必千方百计与之相会以通消息,而如若将箭射向付邵,空寂必以身相护。 后知后觉,自己的软弱与慈善,换来的是什么? 真的错了么,莫非除却以血换血,不会再有更好的结局了么? …… 奉命尾随逃走女子的暗哨前来回复,他在王庚耳畔耳语几句,不料王庚竟整个脸面涨的通红,良久,方道:“本王自去审讯。带路。” 夜深千丈,山风一更更,露重一脉脉。 一行人行至金沙寺脚边的蓝枫桥畔。此地,巢湖与纵横交错的江河沟渠水水贯通,彼此吐纳,其源远至英、霍二山,湖面有金沙河、杭埠河等来汇,湖水东经裕溪河奔流入江,湖中有山,山中有水,水旁有寺,若是白天看去,定是波光帆影,景色妩媚。 然而夜里,水上逢秋,总生得几许悲凉。 桥边一只四合如意纹加十字纹构件进行卯榫连接,尽管外观低调,细看做工精致的马车停着,蓝布帘子半开,旁边皆是暗哨侍卫。 王庚加快了脚步走向马车,车内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果真是黄淳和一名女子。 擎着一只火把,王庚照着那位女子的面庞。 那女子的外袍撕烂,隐隐透出里面的薄罗衫子,挽着的凌虚髻子已然松落,披散了一些发丝,垂在皙白的锁骨上,面庞娇小俏丽,云鬓额黄,颇有苏子捧心式的妩媚动人。 而旁边的黄淳靴带尽褪,宽了军中夜行的黑溟纱缎服,武冠扔到一旁,白色单衣上依稀受了伤一般,现出偌大一片血迹。 王庚又撇二人一眼,冷着脸向手下问道,“你们可跟好了,今夜就是她从金沙寺溜出来么?” “是。她下山出寺后遇到此人,并一同上了马车。属下生恐是接头之人,故而依律一并扣下。”旁边的暗哨侍卫回禀道。 “做得好。”王庚口中夸奖,面色却冷的全不似他平常的样子,周身仅是冷冽之气。 “把那女子带走,细细查问,核实身份后交给长公主。这里交给我。”王庚说着,便一掀帘子跃上马车。 “带走可以,还请千万不要用刑,微臣自会受押前往,向长公主禀明情势。”是黄淳的声音,他靠近跃上马车的王庚,用恳求的声调耳语道:“她是为我北溟赤谍潜伏于新越多年的嵇玄老先生唯一的孙女,还,还是我的未婚妻。” 王庚的音调更冷了,良久,方对外面的人道:“给她沐浴更衣,好生照顾着送回去,不可轻慢。” 奉命押人的一队暗哨侍卫领命而去。 不多时,马车里乒乒乓乓,噼里啪啦咚,霹雳啪嗒咚咚咚,啊哎呦咕咚咚的震颤声响起,将那马车摇晃的歪歪斜斜。 一众侍卫纷纷进入浮想连天的无奈中,猜测着坊间八卦的王黄二人之香艳故事,恐慌着自己倒霉的遇这一桩差事,弄不好就要被发配去羽山岛或是哪个海岛了,却仍各自强秉着严肃神态,安静侍立在动荡的马车周围。 月色如冰壶耀玉,朵朵阴霾雾霭环云,本是极凉寒的夜,极凉寒的山风,却蓦的生出许多晨曦的霞光,膛川浩荡,自烟云氨氯中顺流而过,岸柳拖烟,古树荫给,莺声鸟语,不异笙簧。曦微晨光,映得一带水光微艳,山色空蒙,清新秀逸。而晨风拂过人的面庞,更有几分凭虚御风,飘然羽化之感,半醉半醒,半明半暗,共卧于水光岩影之间。 月色与晨曦,在那一刻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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