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莽苍_第七十章 人心异议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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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章 人心异议 (第2/2页)

掀开上面细细绣着兰芷皋草的荷包,取出一粒极小的蜡丸——正是那一日茶仙在我与北政所夫人密谈时,偷偷在茶盏下递与我的蜡丸,那是新越密谍执行任务遇到突发状况收不了酷刑时可以藏在牙间咬破自尽的剧毒物品——

    我将那蜡丸塞入钥匙空中,又走了一套九连环通路,那锁儿咔哒一声便意料中开了。我取了锁进去。

    黄淳正盘腿坐在一个正中丹凤朝阳地毯上一个灰鼠蒲团上,正对着面前供奉的“福寿禄”三座星官立像。立像上面悬着泥金匾额,上书“福寿禄”三个大字。

    昏黄的灯光下,只见两边的五福捧寿白蜡烛台和西番串枝莲花瓷瓶摆在供桌条案两侧,当中分作三层,一层上摆着一应铜胎珐琅器皿,当中供着鲜果糕点牺牲等祭品,第二排是金银交错的象尊和犀牛望月宝镜,第三层最靠下,摆着仿古嵌金花斛蟠龙纹鼎,上面供奉着玉檀香。

    屋中央砖地上摆着烧的正旺的大铜火盆,两边左右是两排椅子,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子,看不出新旧。

    我进去又掩上门,只将那锁儿只手撂在黄淳面前的丹凤朝阳地毯上,又取了椅子上一只蒲团在黄淳旁边盘腿坐下,轻叹了口气,又看一看上面的“福寿禄”三星官供奉,讽他道“莫不是这三位就是你黄某人的所求?”

    说着,又道“你以为收了那粒蜡丸,便没了任何证据,说明你的身份和瓜葛了么?亏得你为了这个,竟指挥人把你锁起来同我顽,真是国士,哼”

    黄淳眼神并不看我,只看向那一跳跳的烛火,他轻轻捡了那锁,良久,方向我道“多谢。”

    这两个字如若都头冷水,浇的我一时不知所措,只纳闷道“我有何值得你谢的?”

    黄淳转了脸,仍是冷静的样子,看向我,轻轻道“谢你为了救我,踏入局中,谢你为了故国,深陷局中。”

    我一时语塞,原本一腔怒火,却竟不知应对谁而发,半响,方叹道“你也不用如此含糊其次。我知道,你是荊金水,也是故国斥谍”说着,我在空中划着笔画,道“黄者,金也,淳者,于北溟写法中乃是一个京字一个水字,你这般命名竟不为所查,只能说是北溟西学未进,中学已退了。”

    黄淳瞥了瞥嘴,皱皱眉,眉间一个川子浮在白皙方正的脸上,这张脸是如此安详,这与他那惊人的心计谋略、算无遗策相配合,又是如此的浑然天成。

    “靖亲王是局中的第几个?”我直直看向面前的供奉,那些虚幻的供奉在两个盘腿而坐,毫无所信的无神观念者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不如此刻可以用来照亮的几根灯烛来的有意义。

    黄淳仍然纹丝不动,只轻声道“还有多少个?”

    我心中烦躁的火焰又一次开始向上攒开,却强自压着,道:“魏芙死前所吹的箫还在我府上,上面刻着你的表字,她的真心不知何时竟被你扭过去,那礼亲王的死必和你脱不了干系。靖亲王更是你百般设局借着罗倭的手除去的。还有邢秋燕,她虽是新越斥谍,却并非那个在北溟中主事的人,被当做靶子,杀鸡儆猴的残忍焚死祭天殉葬,一切,只是掩护了你所有的谋划和作为……还有,还有多少我知道,不知道的事,都是你黄淳的手笔,你究竟想要怎样?!”

    黄淳夺过我的话头,低压着嗓子道“那都是你的想法,还请你注意身份,说话谨慎些!”,他抓住我的手腕,那力量大的惊人,一双眼睛中也瞪的通红,绽着从来不曾见过的血光,接着,但见他长叹一声,一把丢开我的手,方又平静道“我想要怎样?我想要的,何不正是你想要的,莫非你会认为,以我黄淳,只是想要福寿禄这等事,还用得着费尽如此的心力去经营?”

    我被他的神色震撼住了,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好,我站起身来,走到炭火盆边,用铁甲和铜斗将灰换了,露出红炭来,又从旁边的炭篓中夹出新炭添上,烧的热热的,然后抓了一把檀香灰撒进去,袅袅的烟浮上来,一时间整个堂中都沾上一点半点的香气。

    黄淳转了身看着我,又看看两边墙壁上挂着的《广寒图》和《望月图》,那清逸隽永的笔调和疏淡的紫檀摆在这“福寿禄”三圣殿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待我再次坐到黄淳身边时,他的呼吸已然和我来时一样平和,他抓了我的手,只叹道“前路漫漫,只能信着自己。”

    我也不由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上,叹道“或者被‘荊金水’了之后,再没有人会信我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自嘲和伤感,“我曾对宁亲王说,如若那番他保秦清平安,我便誓死追随,如今我却成了礼亲王账下的谋士,宁亲王固然会感叹我的言辞毫无可信可靠,礼亲王一样会觉得我反复无常难以捉摸。黄淳啊,你终是信不过我的,所以不愿我再于军中得到什么信赖罢了。”

    谁知黄淳却握了握我的手,道“但你此番促成了大事,外相迟早是你囊中之物,兼之你与付邵性情相投,意气相合,必能跟随其在政事外事上有所助益,虽是失了军中东隅,却于政事上得之桑榆,你若不愿深陷,自可自拔自脱,你若愿为贡献,也必有的放矢,这难道不是对你最好的安排?”

    我一时语塞,却默默推开了他的手,对他的狡辩我无力求索什么,我甚至捉不住自己的一颗心,也安定不了自己的一颗心,或许,尽可能的置身局外,得不到太多的信任,对我,却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吧?

    窗外的月光隔着漏花的雕窗上薄薄的明纸透进来,一缕缕散落在地上,映出窗棂上梅花络子的形状,静的如若一片化境,我几乎能听到这安静清冷的夜里自己和黄淳砰然的心跳声。

    昏黄的光衬在白色的丧服上,似是一色前途莫测的诡异明暗调,一切竟有些类似我离开新越那一晚时,在薛家宗祠中的样子。一晃数年过去,昨夜星辰昨夜风,皆是一色惘然不可知的惆怅。

    我起了身,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却难以抑制的问出口来:“黄淳,你是我父亲的弟子么?”

    黄淳却一动不动仍然坐着,只叹道“夜深寒凉,回去休息吧,我也该去看看小世子了,你总会知道的,又何必急于此时?”说完别过脸去,再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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