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橫萧漫溯 (第2/2页)
心中怕是另有贵婿,我哪里是对手?” 我方才解开身上的外袍丢在榻上,也自上去尝了尝吃食,在这边地驿馆,仍能有如此菜色,也是不俗,只是我心不在此处,只尝了尝便提了酒壶,又回到榻上,道“怎至于此的?那洛儿自己的意思呢?” 孔立飞见我拿走了酒壶,一面露出孩子般的笑,一面又难掩其中落魄憔悴之情,只撇了撇嘴,看着桌上,用两只筷子将那几盘菜拨来拨去,口中叹道“若是洛儿自己能够做得准此事,哪里还有这许多话呢。” 说着,便也丢了筷子,直直走到到另一侧榻上,踢了脚下的鞋子,只露出弹墨边的白棉布袜子,又接了身上的银甲,长长叹了口气,便又不说话了。 我很有些惊异,但见他不说话,却也不便多说,只是将小屋中窗棂打开,月色和着柔顺的风习习飘进来。窗外绵延散射的,长长的光柱玉色交叠,影影绰绰,神秘安然,窗棂上的帘幕竹篾片卷起,在光影之间穿插出竹帘穿起时上面斜斜打过的络子纹样。 我看了看手中银酒壶,迎着月光十分澄新发亮,上面绘着的草书“绿云”二字乃是董其昌书法的体式,虽不似真品那般挥洒自如,也已然有了八九成功力。 待将那酒壶略略咂了几口,和月而卧,躺在窗棂下那张老人榻上,不多时候之间,便生出几许酒意,如若飘到另一个世界一般。绵绵软软,飘飘欲仙,酣然入梦的绵延和酥软从身体三百六十个毛孔渗出来,骨髓中都似是酥麻了一般。 “黄淳住进靖亲王府上了。”猛地,孔立飞的声音飘入耳朵,将我拉回了地面。 “哦?为什么?”半梦半醒间我嚅动嘴唇问了一句。
“靖亲王大行,主上命靖亲王世子袭了爵位,黄淳被名为世子少师,在王府中供职住宿。” 我见窗棂下仍有当值的侍卫和兵士们,兼之孔立飞对各种斥谍事由并不清楚,于是也不便多言,便只说“不料一去成了永诀,再不得见靖亲王一面了。” “是啊,自古大约就是如此,过慧易夭,情深不寿。”孔立飞说到这两句,又觉得似是有些不妥铁一般,喏喏又说了两句什么。 我想了又想,却仍旧不知说什么,兼之疲惫,不胜酒力,便兀自越发的入了梦。 孔立飞也似是合了衣,那边榻上齁声渐起。 第二日,我们一应人等登了船,随着船顺流向鹏城前行,只消一日功夫而已。 沿途的各式官商船只,画舫艨艟,皆一色挂了白色麻布,远远望去太阳光洒在一色的山河两岸,印出一种悲怆的结局。那参天的古松和新抽了枝子的柳树上也挂着白幡,当真是山河同悲,一时间,白卷白绫白缎子怕是要“洛阳纸贵”了。 待到府时,天边红火的晚霞只成一线,天色暮暗不明,暖烘烘的风吹着街道边初绿的小草,仪门外远山含烟笼翠,两个大大的白灯笼和一径白娟缠在泥金门头匾额上,掌灯时分,屋外廊下,几个手持长轩的小厮垂了四面点了白蜡的白灯笼盏,方重新将它高高挂在廊檐下。门外两只石狮子的脖子上也各自挂着白色的丝绦花儿,临风摆动。 府间依稀紫萧声送,如是一曲《霸王别姬》的凤翼版,带了江南水乡的侬本多情和乡音曲调,更将那悲壮之情吹出三分萧然哀婉之意,叫人不由的添了几分相思。 又听得一个有些陌生的女音色隐隐唱着“烈烈风中,绵绵心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笑谈中。” 又另一个音色唱道“红尘孽债皆自惹,何必留伤痕互相拖欠,三生不换,九曲重重……” 我暗自看看孔立飞,不意皱了皱眉,毕竟国丧期间,便是壮怀激烈之曲乐,在府上响起,终是不好。 孔立飞却面色如常,很知情识趣的全然似是听不见一般。 府门口一众丫头小厮早已迎出来,只是全是白衣白袍白衫墨色靴子,一时间男女不辨。 “家去一起用晚饭吧。”我对孔立飞说。 “你好容易回来,我今日就不凑热闹了,改明天卷了包袱来你府上长住。”孔立飞挥挥手,面有倦色道。 我见如此,也不便强留,只道“那改日来了定要多坐坐。” 一应仆从小厮见我走上台阶,各自喜悦的迎上来。翠墨也迎在门口,穿着月季色交领双衽褂,下面系一条白裙子,头上挽了圆髻,两鬓各插两朵白绢花,忙忙的向屋里道“老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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