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阴雨霏霏 (第2/2页)
妇挽着盘桓髻,罩着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右腕正悬提一支蘸了广花色的小着色笔,对着桌头毡子上铺好的雪浪纸,一身诗书气息。 待她与这边前来开门的眉目俊朗,披着貂劾满襟暖袄的宇文琛彼此秋波互送的一递眼色,便也悠悠然将笔搁下,轻巧的见了个礼。 “外头冷,快进来把门关上,清儿有身子的人,别迎着风这么站着,快坐,坐哈”邢秋燕毫不尴尬,如若女主人一般语笑盈盈,一边拉了秦清进来,一边嘱咐门外的小厮上点紫姜茶给我们驱寒。 我见秦清进去了,自己也便跟了进去,就着外侧灰鼠搭的一张椅子坐下,目光只看向宇文琛。昏黄的三盏油灯透过笼着的五美图明纸灯罩摇曳着,影影绰绰。 宇文琛也就着我身侧一张椅子坐下,方笑笑向我道“多亏了邢嫂子和嫂子留我,不然,我可便和思赋两人成了一对亡命天涯的鸳鸯了呢。” 说罢他招招手,那一身书卷气息的秀雅女子盈盈上前,和宇文琛立在一处,两人一同给我们行了个大礼。 秦清原本坐去了桌前去看那思赋姑娘的画作,此时见他们二人如此,也赶忙上前来道“不必如此的。”又满眼含笑看向我,并不说话,只等我表态。 我见已是如此了,还能如何表态去?便只得笑道“你小子不用给我玩这些虚礼了,你不会是把你家二嫂给拐了出来,怕为新越不容,于是来北溟避风头的吧?” 宇文琛尚未说话,那思赋姑娘早羞得一脸绯红。却见宇文琛那小子没脸没皮的将自己的臂膀一张把思赋姑娘搂了搂,放放开,向我似笑非笑道“付将军料事如神啊,小弟岂敢相瞒呢?” 我的眼中却不时闪现出宇文勇憨厚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又看向那思赋姑娘道“宇文勇将军也是个正人君子,怎的就非要这般至情至性的跑出来,方才显得你二人真情么?” 一语既出,大家面色皆有些凝重,秦清移了步子过来,扯了扯我的衣角。大家也都各自并不说话,只是讷讷的,屋内的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凝重,又十分宁静,静的有些寒意。 外面漫天的冬雨打在树梢上,瓦片上,石子路上,噼啪作响,和着房中火盆银炭的哔哔啵啵之声,红红的炭火罩着,厚厚的窗纸上一层雾气蔓延开去。
“哎,情感的事,外人何能妄言的。侄儿你也不要穷究了,”邢秋燕先出了声。 外面轻轻两声扣门后,小丫头给每人上了一盏耳壶银盏的乳酪茶暖身,随即退了出去。 那思赋姑娘却忽的想起什么一般,拿了几案边凸出的一个铜钩上架着的火钳,将火盆里埋着的略略有一面有些烤过了的芋头和红薯一一挟起来,放在桌上一只托盘上。 秦清因又坐回了桌子那边,离得最近,便直直伸了手便拿去一只芋头,便嚷着烫便剥皮。 我见得此状,便不由心生怜惜,变向桌边走去边道“你个馋猫,还是我来吧。”说着接过秦清手中的芋头,就着桌上的灯火剥起皮来。 因着这桌上两盏油灯立着,最是明亮,我的目光也不由得被刚才这位思赋姑娘正在上色的一张雪夜山水楼阁图引了去。见那金碧山水,钩染的山阆石纹,楼阁红梅,二三花鸟,便是在这并不容易烘,也不甚托色的寻常雪浪纸上,也见得十分精致,秀色朱楼为风雪覆盖,梅花怒放,傲骨凌风,如若实景一般。 我不仅有些赞赏之意,频频点头。一边将拨好的芋头递了给秦清,一边将目光投向桌上,见桌上颜料并不齐全,风炉子没有备好,也的淘澄飞跌等工艺细细做出料来,排笔,蟹爪,着色笔,细笔坛等等都颇不齐全,做这等工笔画,着实是材料十分勉强,况且所用纸张又是日常繆氏随意画两笔山水写意的雪浪纸,而非工笔所要的临江纸——前者禁得托墨,皱染,后者则更禁得托色,烘描。 然而尽管种种不具备,不得不说,这位思赋姑娘的手笔十分高明,官黄配了一点金粉描出人物花鸟的底子,因所绘乃是雪中图,一点广云胶晕开青金配了石青色脱出层次。再以墨色细细点绘出惟妙惟肖的人物形态,眼神中空灵孤标之感跃然纸上。 忽的,我不由将目光停在那方只斜斜放在一边,但尚未盖上的青金石篆章上,一字字看过,如若要将字看透一般,又一眼转望向身侧的宇文琛,许久,方悠悠叹道“这是谁的名章,如何得来,可否让姑娘与我略述一二?” 窗外的雨越发大了,趁着夜的黑,趁着夜的湿。厚厚的里屋棉布帘子,挡着雨的密密外间帘子一时隔着门板打出唏嘘响声。声声入耳。 正在吃一只红薯的宇文琛忽的听我此言,双眉微微上挑,轻轻笑道“本就是思赋姑娘的”。 我却啪一声扬手拍了桌子,那烛火被我也震的抖了几下,复又跳起来,而我颇有几分怒意看向他道“你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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