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途中 (第2/2页)
能以为德国很好,在我眼中,德国人很穷,税重,街道破烂,没什么生气。法兰克福是大城市,还凑合,乡下的小镇简直让人无法忍受,跟热闹的平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去年五月,我发现了商机,准备回国开一家贸易公司,做些中德之间的特色贸易。谁知回去一看,咦,有人已经开始做了,便有些犹豫,回德国继续调研。今年3月,我终于完成了调查工作,德国的合作工厂也找好了。刚准备回去,合作工厂突然变卦,说国内一家大贸易公司一口气给他们下了三年的订单,没产能了。我一听就火大,现在的中国人怎么一个个像兔子一样,跑得这么快。这件事过后,我终于发现我离家时间太长了,对国内现在的情况不了解,决定回去看看。刚好简总在找领队,他是大老板,肯定有关系,我大喜过望,立刻去云德机械应聘,所以在这里了。” “那个大贸易公司叫什么名字?”简越问。 张义鹤咬牙道:“德江贸易,老板不清楚,不过似乎和立宇控股有合作。啊,莫非跟你们有关系?” 简越干笑两声,“不要意思啊,德江贸易是世丰集团旗下专做德国贸易的全资子公司。世丰集团董事长兼总裁你在候机楼见过,就是那个略有点黑的小脸T恤男,叫顾世丰。” 张义鹤晕乎乎的,甩甩脑袋,自嘲道:“我自吹阅人无数,居然没看出他是大老板。”旋即有些疑惑:“我查过,没有世丰集团,你没蒙我吧?” 简越笑笑道:“我蒙你干嘛,世丰集团没有注册,仅是内部称呼,它是二十多家关联企业的合称。送行的白脸斯文眼镜男叫雷浩平,伊莫投资董事长兼总经理,也是群辉电气的董事长。” 张义鹤沉默片刻,有些迟疑地说:“小越,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缺一笔钱,大约70万美元,希望你能借给我。我知道你的关系户都在高速发展中,今年的70万,也许明年就会变成140万、210万,甚至更多。以我的收入和关系圈,永远还不掉这个人情,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借给我。” 简越的眼睛眯了一下,淡然道:“想借可以,说说原因。” 张义鹤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道:“88年,我谈了一个女朋友,是德国人,叫艾尔莎-莱康特。她爸不同意,说我一个厨师,还是华人,中国政治不稳定,根本不能给艾尔莎幸福。我说我不回去,在德国安家,明年就能拿到永久居留权。她爸说,想娶艾尔莎可以,拿150万马克过来,而且不能是借的。如果我们私奔,他就和艾尔莎断绝父女关系……”
“她爸也太霸道了吧?两情相悦的事情怎能如此横加干涉!”薛辉普很气愤地插嘴。 张义鹤咬咬嘴唇,轻声道:“莱康特家就一个孩子,家族在法兰克福也算有头有脸。我当时什么都没有,中餐馆的厨师是社会底层,艾尔莎是大学生,周围的人都觉得差距太大,爱情不能做面包,因此她爸的要求不过分。再说当时的150万马克折成美元约55万,不算特别大的数字。我拿到长居之后拼命动脑筋,抓紧一切时间赚钱,攒了二十多万美元。谁知马克逐步升值,现在150万马克是100万美元,彻底没戏了,于是萌生退意,准备离开这个伤心地。” 简越沉声道:“没问题,不过正如你所说,我们现在的每一分钱都很宝贵,我希望你们在慕尼黑安家,免得我又要买房子。我离开后,你们随时可以搬回法兰克福。” 张义鹤狂喜,站起来连连鞠躬。简越摆摆手,“不用客气,我缺人手,如果你的关系圈里有可靠的人才,我可以减免债务——德国人最好,德籍华人次之,华侨第三。原因相信你知道,我现在想弄点人过来并不困难,但有些事华人解决不了,我需要地头蛇。” 张义鹤兴奋地搓搓手,笑道:“以前我很难找到纯正的德国人,现在不是问题,莱康特家关系多着呢。”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艾尔莎说不定已经嫁人了。”薛辉普泼了一瓢冷水。 张义鹤神色诡异,“不会,她说等我到30岁,如果还不行,就私奔。我昨天还跟她通过电话,说正在筹钱,让她不要灰心。其实啊,我跟简总见面时,就提过,如果他肯借给我,我就一直为云越集团工作。我的能力还可以,简总很欣赏我,说把你们安置妥当之后会考虑。今天你突然提出雇佣要求,我有心事,所以忐忑不安。嗯,出机场之后立刻给小宝贝打电话,报告喜讯。六年太长了,幸好她比我小五岁,不然要变老太婆了。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 这家伙语无伦次,红光满面,眼神迷离,像沉浸在梦幻中。如果是假的,演技肯定能得奥斯卡奖。 “多么哀婉的异国恋情啊。”薛辉普大发感慨。简越撇撇嘴,“他现在是多巴胺分泌过多。” 张义鹤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什么多巴胺?” 简越刚要回答,喇叭里传来机长的声音——飞机要起飞了,忙依照规范准备。他和薛辉普轻车熟路,郝宗观不行,张义鹤于是上前帮忙,将大个子处理好才回到座位上。 郝宗观抱怨道:“这是哪门子头等舱啊,空乘居然不过来。”话刚落音,有人敲门,然后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出现,艾拉快步走进来给四位贵宾检查了一遍,又静悄悄地离去。 “真香!”郝宗观吸了一下鼻子,笑道:“没有明显的体味,妆很淡,可以确定是天生丽质,而且年纪不大。” 三位听众一起鄙视他,薛辉普说:“你才17,艾拉起码比你大五岁,你就过过嘴瘾吧,小毛孩!” 郝宗观做了个鬼脸,冲张义鹤喝道:“老张,你口是心非,前面将德国女人大批特批,现在居然准备跟一个德国女人结婚,受得了体味不?” “没大没小的,要叫张哥!”张义鹤嘟哝完,笑眯眯地说:“艾尔莎父亲是德法混血,母亲是法意混血,艾尔莎的皮肤很细腻,没什么体味。不仅如此,她还说我体味重,害得我每次去见她都要洗澡,还得抹古龙水。其实嘛,是人就有体味,东西方的人都有体味,只是轻重。华人说西方人有一股羊sao味,你知道西方人怎么说华人吗?嘿,猪sao味!他们吃牛羊rou习惯了,闻不出身上的羊sao味。我们呢,也习惯了,闻不出猪sao味……” 简越打了个哈欠,张义鹤立刻闭嘴,过了一阵,怯怯地说:“小越,我想在法兰克福停一天,行不?” 简越点头,“我们要在法兰克福停留两天,住华美达,你有足够的时间去看你未婚妻。我困了,想睡觉,你们到前排聊吧。” 张义鹤欲言又止,薛辉普说:“小越正在长身体,容易困,你不要多想,很简单的,我们换位置吧。” 张义鹤连连点头,率先动作,薛辉普和郝宗观紧跟,挪到最前排。简越也起身换了个位置,在一角,盖上毛毯,沉沉睡去。十岁的身体确实弱,即使用最科学最严格的方式锻炼,也无法保证体力。 半醒半睡中,依稀听到前面有刻意压低的笑声,似乎是艾拉,她在说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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