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顺德_第一百三十五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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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2/2页)

冷的,腔调与做报告下命令时没什么两样。见梁峰不言不语,就再一次强调长痛不如短痛:“一个正常的孩子可以给一个家庭带来莫大的幸福。如孩子先天性缺陷,你要考虑下一个家庭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去换来他的生存。一个不完整的生命,牵涉的将是几代人,你们还年轻,阿静有过这一次生产,下次再产也就会顺利得多。阿峰,这事你千万要考虑清楚,这关系到你和阿静一生的幸福。”

    梁峰头胀得似要爆炸一般,极不情愿相信这就是事实,把一个做父亲的梦,就像肥皂泡似地很快就要破灭消失。他想着婴儿那张脸和光光的十指,泪水无声地在他脸上滑落。在痛苦中,高大的个子如一堵墙倒塌似地往地上一蹲,双手掩面轻声哭泣:“怎么会是这样呢?上帝惩罚我也不要为难一个婴儿呀。真不知哪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来追缠。”

    田光辉掏出一支烟慢慢蹲下递给梁峰点燃,医院严禁吸烟,莫主任视而不见地在梁峰身边的塑料凳上坐下。她能理解,两位男人此时此刻的心情。田光辉一堂堂的市长能这么关心meimei,可见手足之情的浓厚:“孩子的事,已无力回天。”莫主任坐着将头弯得很低,尽量保持和田光辉与梁峰的头在同一个水平面上说道:“现在要如何让做母亲的去面对着这个事实,如果她要闹起情绪,引发产褥热,发热、腰痛、股痛、恶露臭就麻烦。若并发了腹膜炎和败血症,那这月子里落下来的病,怕是一辈子都治不好的。”莫主任实事求是着,但在田光辉和梁峰听来就有点危言耸听了。

    “产褥热?会并发败血症?”梁峰不懂莫主任说那一大串的病,只记得她第一句说过的话,也就是常听人讲起的败血症。

    “你爱人身体虚弱,又遇难产。”莫主任用手撩了撩耳际的白发:“产褥热就是产妇产后42天内的发热,常见于产后十天内。主要是产妇的心情而言。人说病由心起,在这种谁都不愿面对的事实面前,你应先自己宽心,才能劝解她。做母亲的失去自己的心头rou,这种痛苦是没人能比的。你应该振作点,因为她的身子还得靠你去劝导呢!”

    田光辉知道婴儿已不保,见梁峰痛哭流涕的样子,鼻子一酸也差点落泪。如果莫主任不在,只面对梁峰的话,这位做娘舅的八成会与梁峰抱头痛哭一场,但身担市长之职又是在公共场所,所以他尽力把自己的感情压抑,沉重地拉了拉梁峰的手:“去吧,安慰好阿静是当务之急,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就像那笔钱没了一样,总会找回来的。”

    梁峰不知怎么回到的八号病房,只知进门前到卫生间用冷水扑了扑脸,满脸水珠地坐到田晓静的枕边。这样,田晓静就不容易看出他哭过。他十分勉强的打趣着:“清清神,我们孩子好着呢,医生只是说需要输氧,没什么问题。”他话音出口,语气却抖得厉害。怕冷似地双手把脸上的水珠抹抹,反手在衣服背后擦擦,见田晓静双眼时睁时闭地看着他,一种相濡以沫的心情倍觉夫妻真情十分的可贵。同时又把这种事情提升到更高的一个程度上来。

    许多事情只似隔着的一张纸,只要轻轻点破,对面的一切就一目了然,清晰得毫无保留地裸露在对方眼前。“没办法,我们尽力了,只是孩子没这福分与你们在一起,你一定要挺住。瞧梁峰整个人儿都要塌下去,你得打起点精神,把月子坐好。保重自己的同时也该劝劝梁峰。”莫主任使用了欲擒故纵的伎俩,觉得这样做对他们夫妻双方都有好处:或许是一个痛苦两个人承担,那只有一半的哲理深深触动着她,才采用这种方式,让两个人相互的安慰比较适当。在田晓静准备回家去休养的当天,也就是产后的第二天上午,张主任无不遗憾地握着她的手说道。

    田晓静听时觉着自己的感觉正常,推断婴儿夭折的事得到进一步证明。其实莫主任不说,她也猜想到了几分,因为从梁峰的脸上隐隐约约地能感觉出来,还有就是婴儿不在她身边也是件不正常的事:“谢谢莫阿姨,我知道了。”说着双眼一闭,两行清泪已滑落到枕边。梁母忙掏出纸巾为她拭去泪水:“别哭!月子里哭是会瞎眼睛的。峰儿见了会更伤心。”田晓静不再哭了,双眼愣愣地盯着天花板,满脑子充斥着见过一眼的婴儿,幻想着一天天长大的影子,内心顿觉虚得发慌。忽然,觉得两个奶子涨涨的似要破裂,胀痛得不行,便要求赶快出院,回家里去,好让梁峰吮出奶水来。

    妇产科大楼天台上的一个避阳处,梁峰领着位五旬的男子。两人看过还在打点滴的婴儿后,梁峰从钱包里抽出张五十元面额的钞票给对方:“麻烦你给处理了。”说着掏出盒烟抽出一支给他,本想再补充一句将婴儿送人等等的话。但他张不了口,只觉得世事如烟化雾,感觉似影随行。当他感觉错乱的时候,便承认自己连禽兽都不如了。梁峰抬头望了望春季里难得万里无云的蓝天,心情并不觉着明朗,往远处看看,在到105国道边隐隐约约有些农田菜地似荒芜了,中央有几处水塘,点缀在蓬蒿稗草间。他猜想:是不是那里将会是婴儿的葬身之地?想着,泪水险些又从眼眶里冒出。他怕在陌生人面前落泪,便将高大的身躯一转:“就这么样办吧,拜托您了。”说完头也不回便独自一人下楼。见胡长松带着几个人用担架抬着田晓静走进电梯,便也跟了进去。

    在回家的路上,梁峰头脑懵懂,握着妻子的手跟在四平八稳的担架边行尸走rou着。田光辉与他同行,不时地朝路人频频颔首,极有风度的脸上,挂着纯纯的微笑点头以回答熟人的招呼或回答声“您好,忙呵!”。

    从桂洲医院到梁峰的住处不过三四百米,这短短的一段路却让他想到了更多更多。他觉得这个世界真奇怪:在同一时间里,会有人狂欢,有人哭泣,有人在绝望中挣扎,有人在无聊中瞎折腾,有人因寂寞而快要发疯,有人则忙活得快要趴下……他一时猜不透想不明。心情变幻无穷,不觉间想起吴鸣、陈光荣和上次失窃的事来:“那小偷压在当铺里的东西,该怎么取回?”他问田光辉。田光辉费了好些劲儿才反应过来:“没事,小唐已帮你去办了。你不用想这事,还是照顾好阿静要紧。”梁峰点点头,抽出被妻子握住的手继续听他说道:“人活着就图个好感觉,你应懂得为阿静营造个更好的感觉,从这次阵痛中解脱出来。孩子没了可以再生,重要的是大人的身体。好好劝劝阿静别太过伤心,月子里落下什么病根子就麻烦大了。去吧,你先上楼开门去。”梁峰听了点点头,也没说是,只是脚步加快了些,先踏上台阶而去,一副被人cao纵的样子,比后面抬担架的人快不了多少。

    田晓静始终蒙在被窝里,听着田光辉的话,泪水在眼眶里再也蓄存不住,她知道自己哭了,便任泪水无声地潸然滑落又被棉絮吸干。此刻的心情,是悲痛,是哀怨,都已经不很重要。她只想放声大哭一场,但却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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