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碑(三) (第2/2页)
她回来。”那满足少主惊讶:“朝见也不可?”太后缓缓摇头:“不可。” 消息传到御前,厌离已被人提前带走,七苦闹了几场,砸翻了殿里所有的东西,一连几天称病不上朝,还把自己锁在殿里,成了个鬼不鬼人不人的模样,这天夜里,大门突然从里推开,打着瞌睡的太监总管慌得一回神。只见七苦披发于肩,手提长剑,一副红了眼圈的模样。 那太监总管抱住七苦的腿:“皇上,皇上,您这是要做什么?”早有眼尖的小太监提溜着腿,跑去永寿宫报信了。 七苦猛踹他两脚,却踹不动,便发了狠,那太监口吐鲜血,却只是死命地抱着。 远远的夜色中有一行灯火幽幽至阶前,苍老的妇人之声阻止了他,:“还抱着他做什么?只管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去。”七苦抬起头,瞧见了披着斗篷的母亲,身后的数十个太监并着侍女乌压压地跪了一地。灯笼被搁在了地上,烛火一时也暗了下来,唯有满天星斗落下的碎光。 太后轻声开口:“皇上你这是要做什么?”他看着手中的剑,口气甚是平常:“朕要去杀了一个人。”太后听得笑了:“皇上要杀的是什么人,方便与老妇说一说吗?”七苦终于放缓了神情:”母后他欺人太甚。” “他不过是抢走了一件你心爱的东西。”太后从容地打断他,“可这东西,要说有多珍贵,也不过如此罢了。她是比旁人多了一个眼睛还是一个鼻子?” 七苦沉默着,望着夜色中的年纪不大头发却花白的母后。 这出嫁的日子转眼就到了。 厌离只是寻常模样,收拾好行装,便准备去天寒地冻的北方了。离告别的日子近了,奉旨送来嫁衣的太监总管客套地同蛮族少主客气完,趁着小解的工夫,悄悄摸入后院。秋阳照遍小院里的草木,厌离正怔怔地望着那垫子出神,门被人轻轻叩响。
她回过神:“是谁?” 太监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苦相:“厌离,你可去劝劝皇上。” 厌离起先大惊,慌忙便要跑去开门,那握着门闩的手,稍一犹豫,却是定定地站住:“你怎么来了这里?‘ 太监只好将这些日**中发生的事细说了一遍,无非是皇帝如何难过,太皇太后的赠礼又是何等隆重,“前些天才好些,不知怎么的,这两天却又发了魔怔。厌离,怪我说句不吉利的话,这光景,皇上,皇上他怕是不好。” 厌离听罢,忽地打开门,一把握住他的手,要解他的衣扣。 太监慌忙捂胸:“你?” “把衣裳借给我,坐在这里不要动,天亮之前我会回来。” 厌离穿戴好梁才的衣饰,悄悄溜了出去。一辆马车将她送进了紫禁城。推开殿门而入时,七苦正在发脾气。“狗奴才,你去给她送嫁衣,却忘了回来。难不成,你们一个个都。。。” 东西被他丢了一地,皆是金石玉器,这光景,仿佛是当年,他还小,踮起脚尖要拿书架上的书,而她还是他的厌离。 声音忽地止住了。 皇帝的眼光落在她身上,细细地、一遍遍地看。喃喃着:“是朕做梦的不成?” 忍冬只是淡淡地微笑:“皇上,忍冬来同您告别了。” 他忽地将她整个人压在大殿的朱红柱子下,箍着她的脑袋,埋进她的颈窝,恶狠狠地,如禽兽一般,要将她啃个干净。这积压了十几年的眷念,如今一朝都成了空。他做了十几年的好人,便是不愿轻易糟践了这份真情,如今却是这般结果,你叫他怎么不难受? 他握紧拳:“厌离,朕不将你让给他。你是喜欢朕的,你这一生,说好了都会陪着朕。朕明日。。。。朕明日就。。。” 忍冬忽然接过他的话去:“皇上明日要如何呢?是将我封为皇后,还是向那蛮族宣战?”那双暗淡的眸子里似有决绝的力量,“我自九岁被太后接入宫中,便是只因为能吃得上一顿饱饭,穿得上一件暖衣,不知皇上可还记得初见我的模样?我们一家四口,全都饿死的路上,独独剩下我这个命大的,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第二天能否还活着。我自打十一岁起,便在你身边照顾你,日日所念,夜夜所盼的不过是这天下有个好皇上,将来有一日这天下都能过上富足的日子。” 七苦直到厌离走后许久,仍是呆在那里,你希望朕为这天下,可是朕却只想为你,我不明白,也不甘心,为何朕是九五之尊,所爱之人却偏偏要拱手他人? 七苦是厌离的七苦,可是这皇帝却是天下人的皇帝。 这天下的众生,真如她所言,在他的掌中念上,他的一生比她幼时所期许的还要波澜壮阔。开辟山河,远定诸疆,白雪苍茫的漠河之上立着圣宗碑,蛮族的子民都将他称为大君,大漠中开始有驿使往来。 可这风华正茂的圣主明君却早早地就退了皇位,把相国寺破败了多年的后院重新整修,修了一个大大的鱼塘,终日望着那鱼儿游来游去。 她答应他的鱼汤,这辈子怕是再也喝不着了。 后来人们发现先皇驾崩的时候,举国皆哀。 再后来,相国寺搬离,那空下的院子就改名叫了相思祠,大殿上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朱红的二十八字,盛着满满的相思。 四世求佛解相思,为何无果还相思。 佛说,何必问相思,你若相思,便知相思;你若不相思,我说了相思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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