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忍泪吟 上 (第3/3页)
是平王君的贴身小侍,平日负责照看王君,该是寸步不离才是。你倒说说,围栏离冰洞距离尚远,你家公子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回殿下,奴才,奴才没看清楚……” 剪霜话音未落,宁婉已经一掌重重拍在小几上,“混账!你打量本宫是谁!拿这样的话欺瞒蒙混,你长了几个脑袋!”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见宁婉显然是动了真怒,剪霜浑身颤抖,咚咚咚又不停磕头,“奴才、奴才本来陪公子在宫中安胎,没想到二公子派人来报,说三公子去世了,老爷还失心疯。公子心急如焚,命人套上车就往府里赶。后来公子去看了老爷,老爷神志不清,满嘴胡话,公子哭得伤心,二公子就说陪公子去花园散步,谁知经过花园的池塘……” “谁知道经过花园的池塘,大哥太过伤心,竟一时不慎滑倒,掉入冰洞。”众人正等着剪霜的下文,兰若霖清冷的声音已幽幽响起。剪霜闻言一愣,抬起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兰若霖。兰若霖平静的回望着他,眼光深邃。“怎么,本君说的不对吗?剪霜,你如此疏忽,害的平王君落水,你已经难逃一死,还不将实情陈奏,求皇太女殿下的宽恕。” 说着,兰若霖起身,对着宁婉跪了下去,“殿下,大哥落水时臣侍就在一旁,臣侍没能拉住大哥,殿下怪罪的话,臣侍愿接受任何惩处。”说完,恭敬地磕了个头。 兰沁梅见儿子如此,忙看向宁婉恳求,“殿下,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人已经得救,都是剪霜疏忽懈怠,没有好好照顾主子,千万别因此伤害了您和兰侧君的和气呀。” 宁婉沉吟着点了点头,“来人,去把兰侧君搀起来吧。剪霜,兰侧君刚才说的是否属实?” 剪霜咬着嘴唇,半晌沉默不语。兰沁梅有些气恼,站起身指着他,“你倒是说话呀!”剪霜抹了一把眼泪,“奴才知道,奴才没能好好照顾公子,奴才万死不能赎罪。只求殿下给奴才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公子尚在昏睡中,需要奴才照料。就算叫奴才死,奴才也想等公子醒了,给公子磕个头,请个安再去。” 剪霜哭得伤心,众人心里都挺不是滋味。忽然,外头有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大公子流血了!”兰沁梅第一个冲了出去,兰若霖看了剪霜一眼,吩咐道:“来人,把此贱侍带到耳房关押,好好看着他。” 兰若晴的门外站满了人。屋子里生着三个硕大的炭火盆,但仍可以听见兰若晴不住地喊冷。几个小侍进进出出,端出一盆盆鲜红的血水,关冷烟面色凝重,缓步走到宁婉身旁,摇了摇头,“听那大夫说,孩子保不住了。” 宁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一阵阵刺痛在胸腔里扩散。 兰沁梅听到兰若晴小产,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外加心中悲痛,又忍不住流泪。兰若霖轻声安慰,“命保住了就好,至于孩子,也是大哥没那个福气。母亲不要过度悲伤,如今全家上下都靠你一人支撑,你的身子要是垮了,爹爹就更没人管了。”说着,搀扶了兰沁梅一同进了厢房。 宁婉三人驻足在门边,朝内看着。 兰沁梅的步履已颇为不稳,蹒跚到了榻前,轻轻唤了一句,“若晴……” “母亲……”那悲悯的颤音,气若游丝,宁婉听见,只觉得一颗心怦然碎了。“是儿子没用,儿子没能保住腹中骨rou……” “傻孩子,你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千万不可胡思乱想呀……”事到如今,兰沁梅只能宽慰大儿子,她也知晓平王对兰若晴的态度,本指望有了这个孩子能叫贺兰宁然回心转意,可谁知世事难料。 “还是那句话,这都是命,大哥好生将养着吧,母亲也别太伤心……”兰若霖平淡的语气几乎没有掺杂任何感情,兰若晴紧紧咬着嘴唇,虽不出声,泪水却止不住流淌。 “好了,你歇着吧,不论怎样,先养好身子再说。”兰沁梅起身,兰若晴轻声唤住她,“没看见剪霜,他人呢,我想叫他来伺候。” “好。来人,去把剪霜叫来。快去!”就算记恨剪霜伺候不周,兰沁梅此刻也不想逆着儿子的心意。儿子已经很苦,今日的事还不知如何向宫里交代,也不知平王若知晓了又会怎样? 兰沁梅握着儿子的手表示安慰,屋子里一时静谧下来,各人怀揣心事,都不言语。可是,没过一盏茶的功夫,找人的仆从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从外头跑进来,结结巴巴的,像是被吓坏了,“大人,出事了,剪霜他,他上吊了!” “什么!”兰若晴捂着嘴,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兰沁梅大呼道:“上吊了?快,快救他下来呀!” “来不及了,已经没、没气了。”那仆从说着,深深把头低下去,好像在哭。 众人都是愁云惨淡的模样。一天之内府里死了两个人,疯了一个老爷,流产了一个皇嗣,大公子还半死不活的,这日子算是没办法过了。 兰沁梅一时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深深叹了口气。兰若霖倒是态度分明,“母亲不必难受,不过是一个奴才。再说,他没有照顾好主子,害得大哥落水流产,不自尽也是要杖毙的……” “你住口!”兰若霖话音未落,兰若晴已经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他挣扎着挺起半个身子,用苍白瘦弱的手点指着兰若霖,面色既凄凉又愤恨,“你、你这个贱人……”他张着嘴,还想再说什么,但身子已经明显支撑不住。 见兰若晴昏倒在床上,兰若霖面色铁青,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大哥真是糊涂了!为了一个下等的奴才竟然骂我,哼!”他说着拂袖而去,宁婉暗示关冷烟,关冷烟会意,匆匆跟了过去。 屋内又是一通忙乱,宁婉就这样静静站着,脚下仿佛千斤重,不能亦不敢踏进眼前那道门坎。 “平王殿下……”不知谁眼尖喊了一句,贺兰宁然面色阴沉,先走到宁婉身前躬身一礼,“见过皇太女殿下。” “免。没想到二皇姐也来了。” “殿下御驾亲临,我怎么能不来,况且,若晴是我的丈夫,他小产之时一定需要我这个妻子给予安慰,我是责无旁贷呀。”平王说着,径自走到床边,兰若晴此时已苏醒了过来,乍一见平王阴郁的脸色,身子顿时一阵哆嗦,面容布满惊恐与委屈。 “走吧,夫君,本王带你回府。”也不管兰若晴愿不愿意,平王一把将他打横抱起,便大步向外走。兰沁梅吓了一跳,急忙阻拦,“平王殿下,若晴身子虚弱,实在不宜挪动,能否叫他在府中休养一日,明日再随您回去?” “本王正君,不劳岳母挂心,告辞!”平王语气生硬,众人不敢拦她。她擦身经过宁婉时,兰若晴幽怨凄楚而近乎于绝望的目光忽然化作淡淡一丝苦笑,如同风中凋残的花苞,尚未开放,已然被雨打风吹去。 宁婉心中顿时一阵剧痛,待兰若晴的影子消失在视线里,她的下唇也已经咬得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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