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_一 再遇君时君不识(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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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再遇君时君不识(1) (第3/3页)

将它晃着,口中自言自语道:“养肥了,剥了做顶好帽子,还能炖锅好汤——”

    说着又拎高些,细瞅了瞅是头公的,颇费了番脑筋,方一本正经向那畏畏缩缩的幼崽道:“今日起,你便叫二喵!”

    此时白马二狗也伸长脖颈凑上来将这二喵从头到脚嗅了一遍,二喵被拎着后颈,耷拉着脑袋傻呆呆的一动不动。阿七甚是合意,将它搁在膝上,取了随身带的干粮——谁知这二喵只嗅了嗅,哼哼唧唧不再理睬。阿七一面骂,又向兜里掏出些平素自己也舍不得吃的羊奶干,嚼碎了摊在手心里喂它。

    心中暗自盘算,若无意外,午间便可翻过山去,山外即是叶都统所辖,运气再好些,遇着一两个哨骑,更能省下她不少气力——虽如此,也未敢耽搁太久,仍将幼崽揣进怀里,骑了白马赶路。

    不料愈走天光愈暗,迟迟不见晨曦。

    山风呜咽,抬目四望,不知何时天幕已变作灰黄色,此刻莫说白马,连藏在衣襟内的小兽亦瑟瑟缩缩极为不安。

    阿七略略驻了马,原地兜了两个圈子——自从入了衍西,扬沙几近日日来袭,本已司空见惯,而此番却似有些不同以往。正犹豫的当口,天光更加晦暗。

    不禁暗暗焦急——山中岔路颇多,先前只随同伴走过一趟,昏天黑地的,倘或辨不清去路失了方向,军中无小事,由此贻误了军机,岂是她吃罪的起的!当下将牙一咬,循着山道往山外疾奔。

    谷口处旋风正急,夹杂着干草枯枝,阿七不得不紧闭双目,伏在马背上一气冲出谷去。而谷外的景象却令她一瞬间忘了呼吸——只见旷野间狂风大作,极远处沙尘如巨浪般排空而来,似烈火浓烟由塬上腾空而起,又似江河怒涛自天际滚滚而落,轰隆之声仿佛万钧雷霆——这般猛烈的沙暴,即便久居衍西之人也难能一见!

    白马长嘶一声,任凭阿七如何驱策,竟再不肯向前半步。无奈之下只得掉转马头退回谷中。此时天色直如入夜一般,山道难辨,耳畔风声凄厉犹如鬼哭——由着白马沿来路折返,倒也被它寻着了来时途经的一处背风石洞。

    沙暴来势汹猛,去势必也迅疾。阿七心中并无几分担忧,只拢起一堆枯枝点燃,向洞中稍深处坐下静候。

    火光微微灼面,听着枯枝在火舌中噼啪轻响,洞外寒风狂沙似也离自己极远——阿七背靠山壁,不知不觉又开始瞌睡。

    昏昏沉沉,直待怀中小兽轻轻一动,阿七只觉鼻翼间竟隐约嗅出一丝水气,猛的睁开眼,不禁大惊失色——

    对面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名敦壮汉子,正盘膝而坐,偎着火堆烤火。

    阿七被他这一惊,着实唬的不轻快,半晌才回过神,打量他腰间别的并非兵刃而是赶羊的草鞭,脚边又有一只榆木窄箱——一面悄向后缩,一面故作镇定道:“这位大哥也是来避风的么——”

    那男子先是不答,只一抬手臂,阿七立时将手搭上腰间的软剑暗扣,此刻却见他不过是将裹在头上的粗布发巾摘了,凑向火上烘烤,开口道声搅扰,又道:“外头雪豆子落的紧,进来避一避。”

    衍西已是久旱,此刻外头竟突然落了雪?

    阿七虽稍稍分神,仍未放松戒备-——悄无声息便能近身,此人怎会是寻常牧人?

    那人却似能看穿阿七的心思,直问道:“莫不是诧异还能在此处遇着男人?”

    衍西因着战乱,壮年男子若非充了军役,便多半做了亡命之徒,阿七犹记得来时曾有人劝阻,说西北如今已是非兵即盗。

    听了这一问,她也辨不出对方究竟是兵是匪,抑或果真只是一个牧夫?

    正不知如何作答,不料那人忽而笑道:“我自小住在这山下,三季放羊,入冬便往山中猎些兽皮。”又道,“现今城里那些官家太太小姐们,最喜取了幼兽兽皮做皮筒子暖手——你怀里的小崽,不妨与我瞧瞧,许是能给个好价钱!”

    阿七稍一犹豫,拎起早已吓得哆哆嗦嗦的二喵递了过去,口中道:“取皮倒罢了。是头狗崽,养大些想是能看看宅院——”

    这厢一面说着,二喵已被那人抓在掌中,更显得瘦小孱弱,皮毛凌乱。男子看了两眼,自鼻中轻笑一声,仍旧丢给阿七。

    阿七也就手瞧了瞧,愈发觉得二喵生的耳阔嘴尖,不似寻常狗崽那般讨喜——讪讪揣回怀中,又将它拼命想要探出的小爪用力往衣襟内塞了塞。

    继而二人对坐烤火,一时也还相安无事。无顾阿七言语冷淡,男子倒似十分健谈,因向阿七道:“一听口音便知小哥不是西北后生——这兵荒马乱的,为何来衍西,又投奔了神武将军?”

    阿七低头扫一眼脚上的矮帮毡靴,正是荆河营骑兵惯常所着。心中暗想此人眼力倒也不差,一眼便识出自己的身份,当下亦不遮掩,只随口答道:“原是寻亲来此,不料沿途天灾更兼战乱,孤身难以成行,只得投入司徒将军麾下。”

    男子便道:“既是司徒将军麾下,前些时日定北大营那桩公案,小哥想必也有所耳闻了?”

    阿七闻言,不禁满腹狐疑——公案不公案的尚且不论,定洲离此甚远,定北大营更是守备森严,区区一个猎户,又如何知悉军中之事?

    见阿七无话,男子笑道:“虽一次未曾去过定洲,却也时常与定洲城中的皮毛贩子打打交道——听闻月前定北大营遭袭,烧毁不少粮草军资,至今尚未拿到首恶元凶,却早早有传言出来,说军营中有人暗通敌寇——”

    阿七望了那人一眼,淡声道:“我虽初来乍到,却从未听闻有此事。行商坐贾之人,不过道听途说罢了,如何信得!”

    男子听出阿七话语间的抢白之意,并不着恼,只一笑作罢。正待说些旁的,却见阿七起身拍了拍衣襟,似要出洞去,便问:“外头这风雪一时半刻也难停,小哥莫不是着急赶路?”

    阿七哪里肯答,径自向洞口而去。遥遥只听那人守着火堆,不紧不慢道:“山中落雪,山外扬沙,天色又这样暗,风又这样大,怕是哪里也去不得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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