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夫人_二 埈川乱(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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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埈川乱(2) (第4/4页)

,且此后无论去往何处,皆要带我随行;其二,我送你下山,许你三载光阴,就此别过,三年后你往乐浪海东寻我——你道如何?”

    暄闻言,深望这女子一眼,正色道:“下山后,我不再西行,须得赶回京中;再则,中土广袤,难道竟不容我方寸立足!为何要渡海东去?”

    “只因齐儿看不上天家。”看似答非所问,且出言不逊,齐儿话中却是别有深意。

    暄无意追问,淡然一笑。

    “果然一样也不肯应我。”齐儿沉下脸来,问道,“你向崔嵬求剑,是为何人所求?”

    只听他低声答道:“是为内子所求。”

    “休要骗我,”齐儿轻嗤一声,“我早知你并无妻室。”

    “哦?”暄失笑道,“姑娘如此笃定,也是卜算出来的?”

    齐儿自顾自问道:“又不愿带我同行,又不肯回来寻我,莫非全因这个女人?”

    暄果真细想了想,语气半真半假,笑答道:“不错,她天性善妒,必是容不得我身边有旁人。”

    “她容不容得,与我何干?”齐儿淡淡说着,摘下遮面的薄纱,轻抖去沙尘,才冷冷笑道,“莫要忘了,你曾允我三桩事。如今便是这第一桩——往后不论你往何处去,我都要跟着。”

    赵暄沉吟片刻,反问道:“背信弃义之事,姑娘以为我做不来么?”

    说到此处,先前竭力压下的心绪,重又浮起——虽自认绝非磊落贤士,却也一向坦荡,无愧于心——而今成沛殒命一事,却令他惊觉,自己与储君并无不同。

    那成沛时任定洲驻防副总兵,执掌“五千营”,此人虽为太子嫡系,却心性纯良,无意结党争权,故而自请戍边。储君对成沛心怀猜忌,他不亦是如此?他的亲笔书信送至定洲,该如何行事,简容不会不知。今日脱逃之时,遥遥见着乱阵中的番旗,他却千方百计避过成沛,另寻蹊径——

    胸中忽而涌上一股戾气,自眸底一闪而过。齐儿看在眼中,却佯作不知,向他说道:“不带我走,凭你一人,休想出得了埈川。”

    暄再开口时已是神色如常:“多一人随行,不过举手之劳,姑娘既是信得过我,就依姑娘的意思。”

    见那齐儿立时笑逐颜开,暄不禁又道:“你竟全然不顾及手下之人?不怕我挟你为质?”

    不想齐儿却答道:“你只需记着,我并不是什么少主;莫家兄弟与我也毫不相干。”

    “姑娘如此说,倒教人如何能信呢?”暄轻笑道,“我亲眼见着姑娘出入营寨如入无人之境,若当真全无干系,此又作何解?”

    “与你说这些,竟也费恁多口舌——”齐儿不慌不忙,反驳道:“亲眼所见,便能令人信服么?今日上山来的,不正是‘五千营’的人?你为何反倒悄悄逃了呢?”

    暄一时被她问住,勾了勾唇角,“想起姑娘尚有两桩事要交与我办,着实后悔,先前不该轻易允诺。”

    齐儿不再多言,只将薄纱细细掩住脸孔,二人继续赶路。终是将暄带至一处三岔路口,风势渐微,沙尘落尽,半山处露出一弯月,映得山野间一片澄明。

    齐儿一一将前路指与赵暄,分别通往定洲、衍西与西南。

    眼前三条岔路,沿着蜿蜒石壁各自延伸开去,渐渐没入山野。按着齐儿所指,暄静静望着通往西南的山道,这正是他要寻的一条路途——

    当日费尽心机离京,谁成想终是功亏一篑,如今因祸得福,竟有天赐良机助他往西南而去!

    暄略有几分失神,不觉间左手已轻扯缰绳掉转了马头。马蹄敲在斑驳的石阶之上,只听身后少女轻轻笑道:“你竟要往川中蛮夷之地去么?”

    暄恍若未闻,口中低念:“川中,川中。。。。。。”

    蜿蜒山道由近而远,在月下隐隐泛着青白,好似浮着一层水光——立在道口,满心茫然。

    退后去,他也未必还能做得富贵王孙;而无上浮华,许或此刻恰在前路等他。几乎便要做了决断,偏偏伤口犹在作痛,似在提醒他,中箭之时的种种——流矢穿胸的一瞬,命悬一线,心底涌起的,非惊非怒,只是难言的憾与悔。

    他怎可殒命于此?怎可这般轻易,便与她永诀!

    到如今亦只能无声一叹——那女子在自己心中,究竟有多重?

    目光终是如那月色一般,渐渐变得澄净;未曾想风静时,此间山野,竟也如此令人心意迷离。

    而此时齐儿正靠在他背上,原就有些倦乏,困意渐起,仍絮絮与他说道,“你可去过川中?我听颢哥哥说,川道难行,自有别样风光。。。。。。且川中虽多蛮族,却有江南也不能及的精工细艺。颢哥哥说的,我还记得几样,花月锦、丹娘绣、猫耳茶、玉水笺。。。。。。对了,颢哥哥说,青城有个极年轻貌美的女子,名唤玟秀,出身望族,却得了川中丹娘后人的亲传,是如今北衍绣艺第一人。数月前太子大婚,宫中便请这女子绣了一幅雪梅。颢哥哥从不夸赞女子貌美,却称这玟秀有‘殊色’,可与月姊姊相及;还说待我婚嫁之时,必也要向她求一幅绣品——”

    暄心不在焉,听那齐儿迷迷糊糊越扯越远,便略略大声唤她:“抓好了?”言罢原地一个兜转,折向另一条山道。

    齐儿冷不丁被他晃醒,回想方才自己说过的话,翻来覆去除了一个“颢哥哥”,别的倒记不得,当下便笑道:“我将将十五,你应是比我年长,往后不如也唤你哥哥吧——”

    。。。。。。破晓时分,夜色仍未散尽,低谷中现出一片滩涂,正是百余年前的籍水故道。一队人马在此暂歇。

    篝火将将燃起——几名副官两日两夜未曾合眼,困顿已极,请那赵琛往上风处一段矮桩上坐了,便也再无心力应付这京中出了名的好性儿侯爷,纷纷向火边围坐下来,各自歇脚养神。

    话说赵琛奉谕日夜兼程,一路颠簸赶至定洲,初到之时便得了埈川送来的音信。先时衍西军资难筹,如今皇孙遇险,却又另作别论。一道旨意压将下来,打司徒域算起,定洲上下大小官员,商贾富绅,为筹措不多不少十万石粮草,私底下个个叫苦不迭,明面上又不可声张。至于司徒域邬呈钧等人,亦只能暗中向赵琛诉几回苦,亏空的钱粮,过后仍少不得各自填补。

    来时赵琛便知此一桩差事,成无功,败却有过,且难免得罪定洲一众世家大族,着实得不偿失。非但如此,平素里养尊处优惯了,加之不服水土,方进山中,山风一扑便受了风寒,此时坐在火边,犹自喷嚏咳嗽接二连三,涕泪俱下,好不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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