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五陵公子(2) (第3/3页)
的妹子?宸王爷又怎会瞧上这等刁女?诸位休要听她胡言乱语!竟敢毁谤世族之女的清名,快随我将贼人拿下!”
眼看退路已绝,此时背着阿七的男子悄然向同伙递了一个眼色,紧接着左臂挥出,便见细细一条索子攀上路旁山岩。阿七忽觉被人提起,顷刻间人已身悬半空,离地数丈之远。 眼见地下众人纷纷将箭矢转向,男子片刻不作停留,足点崖壁,借力纵身一跃,竟带着阿七坠下山崖! 崖上呼喝叫嚷渐次模糊,耳边唯有凌厉风声与草木折毁、碎石滚落之声——阿七双臂挡在脸前,脑中一片空白。 男子几番攀住山崖间的藤蔓树枝,勉强卸去些力道,却仍旧与阿七一道重重跌落谷底,人事不知。。。。。。 却说围猎次日,恰逢义平侯赵琛三十生辰。因往来亲朋宾客甚众,赵琛又素与赵瑭厚密,且两处府邸隔街比邻,二人商议过后,两府齐开筵席,义平侯府单只款待男宾,女客则席设忠平侯府。 这日忠平侯府上,宴请的便是相熟的几位皇妃王妃并公侯诰命。诸皇亲之中,肖妃携兄长肖瓒之妻姚氏、太子妃燕初,与赵瑭之妻郑氏、赵琛之妻田氏,各自谦让一回——肖妃便与燕初共坐席首,左首坐了赵瑭赵琛之妻并姚氏,右首则是几位诰命夫人。 初时大妆相迎,而后入堂拜礼,又至更衣奉茶,寒暄入席——一番阵仗下来,燕初早已不胜其烦,借故离席,带了几名宫人往后苑而去。 燕初一走,几名妇人自是凑在一处,明里暗里挤兑这异邦王女一番。肖妃为向东宫示好,今次原是竭力邀了燕初同来,此时却向众人道:“论起性情举止,终归不是咱们一样的人,平日里便淡漠的很!不过说来也怪,咱们这位殿下,在宫里单单与幼箴投缘——” 幼箴之母任妃,自恃皇宠,为人骄纵;反观肖妃,尤善笼络人心。听她提及幼箴,便有人轻笑附和道:“她二人倒是相像,想那公主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如今咱们赵衍,说起端庄和婉,谁家千金能及娘娘的斓颂和姚jiejie的柔儿?”肖妃之女斓颂,与幼箴同年,却远不及幼箴得衍帝欢心;而姚氏之女肖柔,乃肖瓒嫡女。 说话之人,正是司徒文琪之母吴氏。肖妃与姚氏便一起笑道:“你还说别个,你家文琪如今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儿,斓颂柔儿如何比得过文琪去!” 如是将各自儿女相互恭维一番,又提及上陵围猎,众人多有微词——男女共处围场,私下相看,着实有违礼制! 肖妃便向吴氏叹道:“我也曾多番劝诫,无奈圣上不允。若非围猎,我原想着向圣上进言,早些替严儿定下文琪。只怪我自己膝下无子——” 吴氏忙道:“娘娘抬爱,岂不折煞小女!” 姚氏在旁笑道:“倒怕严儿不配!太后早在皇子当中,替文琪姑娘物色了吧?”一面说着,笑意淡了几分,“我这一双儿女,女儿已不敢指望,只盼着严儿,能寻一门合意的亲事。” 众人不禁唏嘘一番,知她言下之意,乃是不满衍帝将肖柔定为宸王妃人选——宸郡王原本就已声名狼藉,如今又兼身染重病,实非良婿。 郑氏与田氏互看一眼,郑氏便向姚氏悄声道:“昨日晚间侯爷又往宸王府上去了,瞧着倒似好了一些,只不过。。。。。。听几位太医说,日后将养起来,恐是不易了。” 田氏凑近些接话道:“再有,依我说,竟是想个法子将此婚事推了才好——暄也闹得太不像了,竟敢私聘苏府之女!如今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成何体统!” 赵琛赵暄私交虽好,其妻田氏却与赵暄颇有些过节——当日赵琛在籍水边偶遇一名浣纱女,一见倾心,其后因故失散,由赵暄从中牵线,方得重逢。如今这浣纱女染翠已嫁入义平侯府,备受恩宠,田氏自然嫉恨不已。 此语正正戳中姚氏心底痛处,那姚氏淡淡一笑,沉目不言。田郑二人亦觉有些不妥,一顿劝酒布菜,将话绕开。 前堂屏开锦绣,筵设芙蓉,丝竹笑语盈耳——后苑却是秋风初至,令人平添几分清愁。倚栏而坐,燕初神色漠然,似是望着廊下几丛修竹,又似眸中空无一物。不过月余,一众宫人倒也瞧出储妃的冷性,故而当下只是垂首侍立,悄无声息。 忽而传来一阵幼童的嬉笑——一名宫女悄悄抬眼,却见不远处几名内监拦下小小一个男童。 男童身后跟着两名侍女;另有一位年轻妇人,原是急急追了男童而来,见着燕初,立时驻下脚步,低头敛目,深深福下身去行礼。 燕初全然不觉。 在旁一名年岁稍长的宫女见状,上前来轻向燕初道:“殿下,这是义平侯爷的侧夫人。” 燕初余光瞥过,并未正脸去瞧,只略略点头,算作答礼。 那妇人微露窘意,牵了男童回身要走,不想男童挣开妇人,蹦蹦跳跳径自跑来,几名内监竟没能将他捉住。 燕初这才抬起头,示意宫人将男童领到自己身边。妇人赶忙跟来,作势要跪,被燕初拦下。 离得近了,方见这妇人姿色极为平庸,唯有一头青丝,柔滑似缎,令人心生艳羡。只听她复又矮身下去,轻声道:“妾身染翠,见过太子妃——”嗓音竟是道不出的柔婉熨帖,直听得人心底一软。 燕初不由得和缓了脸色,“这是你的孩儿?” 妇人面上一红,仍是低声道:“妾身入府未久,这是妾身的内侄。” 燕初对义平侯纳贱籍女子为侧室一事,略有听闻——此时含笑点头,因又见妇人腰间系着碧莹莹鹅卵大小一块美玉,便道:“你这玉,十分别致。” 染翠赧然一笑,“这是妾身初入府时侯爷赏的,瞧着惹眼,却并非西炎玉石,产自南疆,不值几何。让太子妃见笑了。” “侯爷真是有心。既是他送与你的,千金也难换。”燕初已有几分失神,由衷赞道,“我瞧着很好。”口中说着,眼眶一热,心头一阵绞痛。 染翠恍若不觉,殷勤笑道:“妾身还有几样别式的,皆是侯爷心爱之物。内中有座半人高的玉屏,倒也难得。若是太子妃瞧着入眼,妾身这就带人过我们府上取了来。” 燕初闻言,无端有些心动,便道:“不必。我坐得也厌烦了,不如随你过去瞧瞧。” 于是随那染翠一径出了偏门,穿巷而过,仍自角门入府,不多时进来一处僻静院落,燕初命宫人候在廊下,与染翠进了房中。 正厅入目倒有一座围屏,却是乌木描金,并非玉屏。燕初心生狐疑,却见染翠仍是微微笑着,将手掀起珠帘,请她往偏厅去。 燕初缓步走去,抬眼瞧时,果见偏厅书案边一扇翠玉屏风,三尺见方,流光溢彩,却又温润无比,简直叫人移不开眼去。 而那书案之后,立了一名比这绝美玉屏更叫人心生波澜的男子——只见他轻轻搁下手中兼毫湖笔,含笑微施一礼:“远砚见过太子妃——” 明知事出有异,不知为何,燕初却不觉惊惶,反倒垂下眼去,避开男子的惑人轻笑,静静望着案上墨迹未干的一副扇面,口中低念:“霁月清风难入怀。。。。。。” 无需回顾身后,便知染翠早已悄然退下——燕初唇梢轻挑,低声又道:“经年未见,五陵公子,别来无恙?” “现如今的五陵贵公子,眼下正齐聚上陵,踏马逐花——”远砚笑意浅淡,“前尘旧事,杳若灰飞,程某实在担不起这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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