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锦瑟思华年(1) (第2/2页)
唤自己,面上更添了颜色,声音也透着三分媚气。 暄笑着稍一欠身,“采莲陵洲,好,就这支!” 一时又是曲乐悠扬,舞姿婉转。红袖翻飞间,书禾似乎不比方才,有些敛不住心神,终是摇头一笑,执起面前的茶杯,如饮酒般将淡茶一口饮尽。抬眼再看之时,自己的轻微失态,已悉数落入暄眼中——只听暄扬声笑道:“来人,给陈公子换酒!” 陵溪城内,由城东至东南,沿河两岸杨柳掩映处,俱是勾栏瓦肆,日日笙歌,彻夜不息,河水中似乎都带着一股风尘女子的脂粉气。水道开阔处,桥畔散布着数只画舫,均布置了彩灯红绸,装饰一新。有歌妓伴着琵琶,轻声吟唱——细细辨来,正是那支“陵洲采莲曲”。 画舫中一时曲终,客人抬眼望去,只见这女子眉眼清淡,倒是堪堪一点朱唇,令其增了不少颜色。 女子见苏岑打量自己,含笑低头,“公子,曲子可能入耳?” 苏岑微微一笑,饮一口酒,对着身后:“赏!” 白净小厮便上前将一块银锭递入女子手中。 “谢公子!”女子抱了琵琶,躬身退下。 白净小厮着急道:“公子,怎么就不听了?这里头的姑娘弹的可是时下最新的曲子。” “就连我们阮姑娘也说好听呢!”胖小厮插嘴道。 “阮姑娘?”苏岑疑惑道。 “公子竟不知?阮姑娘就是如今借住在咱们府里的那位。”白净小厮赶紧凑上前,“小的偶在外院角门上瞥见一回,真真是一等一的人品!别说主子,就连她跟前的小丫头韵儿。。。。。。” “哦?这阮姑娘,叫什么名字?”苏岑打断他。 “听内院红珠jiejie说,叫什么暮锦。” 苏岑心下明了,便不再多问。 白净小厮接着笑道:“若论起阮姑娘的品貌,与公子倒是相当。夫人怎么不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事。” 苏岑瞥他一眼,摇着折扇起身,“还有什么好去处?前头带路!” 胖小厮赶忙先跑到甲板上,招呼船家靠岸。 白净小厮苦了脸道:“公子,带您转悠了四五日,这陵溪城中,除去酒肆赌坊不算,莺莺燕燕的,就没一处可心的地方?” 苏岑恍若未闻,立在船头四下打量,突然回头吩咐道:“你二人先回去吧。” “公子,使不得,临来前夫人交代过——”胖小厮赶紧追上去。
苏岑却拧眉将他二人一瞪,径自上岸离开。 已是掌灯时分,天色很快暗下来。苏岑游荡一番,寻了间酒肆,进去要了间上房。 店小二将酒菜送至房中,苏岑便自斟自饮起来。不多时酒坛见底,人望去也带了七八分醉意。摇摇晃晃来到窗边,只听窗棂外扑扑作响。夜色掩映下,却是一只灰羽红爪的鸽子。 将鸽子抓起,摘下鸽爪上的细竹管,取出字纸看过,此时越发觉得酒气上涌,掩窗自去榻上和衣而卧,不多时便有鼾声渐起。 四更光景,远远传来嘈嚷人声,细听却又听不真切。 其实苏岑并未睡着。此时翻身下床,往窗外看时,只见西南方天际竟隐现火光,心中一个激灵,暗道不好! 飞身下楼,朝着西南一路飞奔,到得跟前,火光果然便是从程府后苑发出。 合家女眷此刻正聚在前门空地上,无不惊慌失措,看着程墨方指挥家丁们救火。四邻青壮男子也纷纷出手相救。 苏岑快步赶至人群跟前,见jiejie惊魂甫定,便沉声问道:“如何就走了水?” 苏琴含泪摇头,“说来也怪。睡到夜半,只听外头有人叫嚷,才知竟是后苑走水了!” 苏岑环顾四下,“家眷可都在此?” “刚叫红珠去清点。”苏琴说着,扶了身旁丫鬟的手,叹道:“幸得发现及时,应是没有落下的。” 这时却见苏琴的贴身丫头红珠急急过来回道:“夫人,不好了,单单少了暮锦姑娘和韵儿!” “什么?”苏琴一惊,仓惶回头去看弟弟。 苏岑见jiejie这一惊非同一般,便道:“许是人多挤散了,我带人四下找找!” “阿岑!”苏琴抓住他的手臂,人抖得如筛糠一般:“她在后苑落霞轩,莫不是、莫不是。。。。。。” “jiejie莫慌,我寻她们出来便是。”苏岑边安慰jiejie,边伸手拦住拎着水桶急匆匆往里头跑的家丁,命他将水泼在自己身上。 家丁也顾不了太多,依言照头泼将过去。 苏岑被冻得一个激灵,人声鼎沸中耳边却传来jiejie梦呓一般的低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由得心下凛然,来不及细问,随手扯过身边小丫鬟腰间的汗巾,浸透水蒙在口鼻上飞身而去,留下那丫鬟兀自飞红了双颊。 前院火势虽早被控住,后苑落霞轩却已然不保。 苏岑赶至,却见那木石小楼烧得噼啪作响,火舌窜至二楼,十数名家丁合力扑救,依旧无能为力。 苏岑料想卧房应在楼上,便攀上屋脊,进得楼中,满眼滚滚浓烟,哪还有阮暮锦和丫鬟的影子? 楼梯处通向一楼的木扶梯早被烧得面目全非。情急之中纵身跃下,一楼亦是一片火海,门扇几乎全被烧光。火光中只见门外几个家丁吓得脸色煞白,大声唤苏岑出去。此时一根梁木正正自头顶砸下,苏岑闪身躲过。再顾房中见确已无人,便快步奔出楼去。 那厢苏琴正带了丫鬟跌跌撞撞自前院赶来。苏岑忙上前扶住,“jiejie莫慌。刚仔细找过,里头并没有人,应是逃出来了!” 苏琴听闻,面上惊惧之色却丝毫未减,只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半晌,终是颤声吩咐下人:“带公子去更衣。” 西院并未着火。苏岑见宅内各处火势渐微,便自去换洗。 进得房中,燃起灯烛,抬眼便见案上那洁白莹润的羊脂玉佩,不由得心下恍然。手中端详片刻,疑窦渐生——这火起得蹊跷,莫非阮暮锦竟与小贼有关联?自己在陵溪城中闲逛了这四五日,那小贼竟狗胆包天,暗中跟了自己四五日。今日原本施计想引那小贼出来,没成想竟反被他使了调虎离山之计? 一念至此,不由得既惊且怒。 陵溪城外,青竹坡。 白日里竹林葱翠,流水潺潺,原本是游春踏青的好去处,如今暗夜之中,却显得影影绰绰,有些阴森可怖。 林间空地上燃起小小一堆篝火,少年和一名年轻女子围坐火边。 正是阿七与阮暮锦。 苏岑猜中了十之八九——阿七跟了他四五日,趁他今晚宿在客栈,便悄悄潜进程府,放火烧了暮锦住的落霞轩,又扮成家丁唤众人起来救火,趁乱将暮锦迷晕,放入佯装运水的木桶之中,用板车运出了城外。 只因阿七无意中得知暮锦竟是宣王之女赵绫菲。绫菲曾颇得当今太后宠爱,时常被招至寝宫弹琴叙话。京中望族私下都道这宣王之女,日后必会被破例封为公主,风光出嫁。 阿七正是看中这阮暮锦曾经常出入宫禁,熟知内中情形——阿七不久便要潜入皇城,得了她,必大有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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