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九夜 千里黄云白日曛 (第2/2页)
一双眼睛,清凌凌,冷湛湛,仿佛世间所有黑暗和罪恶在她眼前都无所遁形,使她原本只有七八分出彩的容貌越发清丽动人。他想到了应宸所言,今日又亲眼得见,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如此干净,插足黑暗,却从未与之合污,就好似佛家所言“火中生莲”一样,遭遇不幸,却能洁己不毁,实在难得。当下心中便多了几分敬重,向着林上雪长揖到地:“仆文重见过将军。不知将军还记昔日茂林北斗乎?” 闻言,林上雪脸色大变:“是他派你来的?” “然也。” 两人一番对话听得成仁等人一头雾水,只有东楼月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文重从怀里取出应宸交给他的那卷卷轴,双手奉给林上雪。林上雪刚要伸手去接,被东楼月喝住:“雪儿!”林上雪回眸,见他面色有些凝重,遂笑道:“怎么了?”东楼月也不说话,将一方绢帕覆在卷轴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文重手中取过卷轴。文重见状嗤笑一声:“司马尽管放心,某虽不才,也断不会做下毒这等卑劣之事,至于我家使君,那可是光风霁月的堂堂君子,又怎会做出如此有辱清名之事?”林上雪含笑看了一眼文重:“文公勿怪,阿兄只是谨慎起见。既然文公如此担保,上雪焉有不信之理?”说着话,抬手从东楼月手中拿过卷轴,三两下解开了束着卷轴的丝绦,将其在案上铺陈开来。 令所有人大为失望的是,卷轴上只写了寥寥几句话,全是寒暄之语,倒是能看出来写字之人对林上雪nongnong的关切之情,但是除此之外空无一字。林上雪颠来倒去把卷轴看了好几遍,果然什么都没有,刚要把它放下,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急声吩咐东楼月:“阿兄,快去取蜡烛来!”东楼月起身去了帐外,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盏燃着的烛台走了进来,放在林上雪面前。林上雪将卷轴翻到背面,一端递给东楼月,自己执着另一端,将卷轴举在离烛台的火焰大约一指的地方,小心地烘烤着。渐渐地,原本一片空白的卷轴背面显现出了曲曲折折的纹路,两人慢慢移动着卷轴,直到卷轴背面呈现出一幅完整的图画。饶是淡定自持如东楼月,仔细一看这幅图,也不由喜上眉梢。原来,画在卷轴背面的,是一幅详尽的白马郡地形和兵力分布图,画图人细致地标出了每一处的布防,还着重标示出了可能设下埋伏的地点。东楼月面带喜色看向林上雪,她笑着开口,指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小师叔果然偏疼于儿,这舆图定是他亲手所绘。阿兄你看,这个北斗七星的标识便是我们当年玩耍时定下的暗号,这里的天璇星画的是个六出冰花的模样,小师叔的笔法,儿再熟悉不过啦!”
东楼月倏尔敛了喜悦的神色,肃声问:“雪儿,不是某要打击你,多年过去,应宸他……可信吗?”林上雪闻言收起了方才的欢欣喜悦,皱眉思索了一阵,看向成仁:“子义阿兄,这图的真假还有待商榷,某的意思,先请文公在营中小住几日,待验明真伪之后再做行动不迟。”成仁点头同意,上雪便又转向文重,叉手一礼:“委屈文公了,实在过意不去。”文重摆手表示无妨,林上雪轻轻一击掌,就有她的亲卫进得帐来,领着文重下去休息,其余众人则凑在一起研究那张布防图。东楼月取来了白马郡的舆图,两下一对比,发现一般无二,又仔细核对了几处细节,也没有发现问题。成仁抬起头来,看看林上雪:“阿妹,你对你这个小师叔应宸了解多少?” “小师叔心地纯善,但是个性十分跳脱,当年没少背着阿耶四处游冶,被抓到总也免不了一顿好打,但他依然故我。有那么几次还借口朋友请客吃茶,把儿也拐了一起去听曲,回来阿耶差点打断他的腿。不过,他虽然爱玩,但是并非沉溺声色之人,侠肝义胆,至今想来,仍让儿钦佩不已。人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如今虽然世事变迁,想来小师叔应当愈发沉稳,但是衷心未改。”林上雪认真地看着应宸送来的舆图,语气十分坚定。 东楼月轻轻摩挲了几下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点了点卷轴:“不管怎么说,这白马郡地势易守难攻,这张图无论真假,多少还是有些价值的。留着吧!”扭头看了一眼神色依然十分激动的林上雪:“不过——这白马郡,还是有必要探上一探的。” “正是正是。”林上雪闻言急忙道,“阿兄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儿愿自荐前往!” “也好,那你就随某一起前往吧!”东楼月抬眸一笑。 林上雪:感觉被坑了? ===================================================================== 白马郡郡守府。 “使君,出兵勤王,此时正是时机!”应宸的书房中,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将领单膝跪在应宸面前,面色激愤,声如洪钟。应宸只是低头把玩着一枚白玉扇坠,沉默不语。 时值早春二月,南方大小河流冰皮始解,北方依然有冰雪未消,但是有融融春意正在这一片肃杀之中酝酿,只待时机,催发万物。 “高祖顺明二年二月,客至,匪寇,吉。” ——《雍历·高祖顺明事》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