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夜 一身报国有万死 (第2/2页)
蕙京东门有敌军布阵,立刻抖擞精神,笑着对帐中诸将道:“兄弟们,是时候同他们来个了断了,今日随某一同夺下蕙京城!”“善!”众人齐声呼喝,声彻云霄。 于是,中军帐门帘一撩,一位位将军顶盔掼甲,依次走出,一张张年少轻狂或老成持重的面庞上都带着必胜的笑容,周身上下洋溢着令敌人慑服的腾腾杀气。林上雪伤势基本恢复,只大腿上的一道刀口略深,还未曾彻底愈合,于是这一次她被成仁和东楼月强行留在军中坐镇,心中纵然不满,却也知道此番几乎全军出动,中军不可无人,使前线战士人心浮动,便也欣然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却说成仁与东楼月、白檀并辔而行,身后是军容严整的三万五千大军。先前蕙京四门之战结束后,成仁就从各州县又调来了三万军兵,现在大营之中留了五千人,一万人分守四门,剩下的这些人全部由他亲自率领,迎战敌军。 城门在众人眼前缓缓开启,一员大将一马当先冲出蕙京城,身着明光铠,头戴兜鍪,生得虎背熊腰,十分健壮,手中倒提一把长柄斧,那斧柄长一尺八寸,斧刃在阳光下闪耀着烁烁寒光。成仁在心中暗赞一声“好威风”,不敢轻敌,待对方列阵完毕之后,拍马上前,长枪朝他一点,喝问:“咄,来者何人!”耿志忠一开口,声音如炸雷一般响彻天地:“某乃南皇驾下行军大总管耿志忠是也!对面可是逆贼成仁么!”成仁朗朗一笑,再说话时便提了一口内气,声音也提高了不少:“逆贼称不上,我家大王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未来的南皇,仁德之君。而君所扶保的,不过是北国用来cao控南国的傀儡罢了!不明是非,不辨忠jianian,实在可悲!”耿志忠大怒:“天下谁人不知雍王举旗造反,甚至弑父诛兄,如何当得‘仁德’二字!逆贼休要废话,速来受死!”说罢,一磕马镫来到成仁近前,挥动长斧朝着他当头劈下。 成仁本来就以一身神力自矜,此刻见耿志忠挥舞沉重的长柄斧举重若轻,顿时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不躲不闪,将金枪当头一举,舌尖一抵硬腭,气沉丹田,将全身力量灌注双臂,只听震耳欲聋一声巨响,枪斧相击,耿志忠的班服被震得几乎脱手飞出,反观成仁,不过手臂微微一颤,坐在马上依然稳如泰山,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如此年轻就有这般定力,岂是常人可比?耿志忠强咽下一口涌上喉头的鲜血,二马一错镫,他反手一斧砍向成仁后脑。成仁头也没回,将金枪往后一背,顺着斧子的来势轻轻一拨,就化解了它凶猛的力道,让耿志忠砍了个空。 二人你来我往十数个回合,虽然输赢未分,但是内行一看就辨出了高低。纵然成仁看上去一直在防守,但是他似乎自始至终都是以一种极其随意的姿态去抵挡耿志忠的全力进攻,在旁人眼中雷霆万钧的一斧劈下,成仁金枪四两拨千斤一般随意一拨一挑,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他的力量卸去。每次眼看就能取成仁性命,招式却又总是在关键时刻被他轻而易举地破解,耿志忠越打越上火,手下也逐渐失了章法。两人又一次擦肩而过时,耿志忠分明听到了成仁一声轻笑,不带半分嘲讽,满满地都是胜券在握。他心中一凛,顿时提高了警惕。
成仁胯下枣红马赤焰高大健硕,比之平常的马要高大不少,耿志忠所骑的凝霜骢虽不及赤焰神骏,却也是不可多得的一匹宝马。两人再一次对面而立时,主人还未有动作,两匹马先较上了劲。赤焰喷出一口浊气,喉间发出了低沉的嘶鸣,凝霜骢前蹄刨地,昂首长嘶一声作为回应,后方东楼月看到,不禁嗤笑一声。白檀不解地转过头来:“先生为何发笑?”“不动如山。果然物肖主人形。”东楼月简洁地解释道。白檀立刻明白了,也是会心一笑:“然也。先生看林卿的夜行兽,坚韧隐忍,恰如林卿其人。” “正是如此。” 两人正在说笑,战场之上,耿志忠突然动了。长柄斧挂着风声,一记横扫千军照着成仁腰部削来,成仁将枪一竖,斧刃砍在枪杆上,带出一串串耀眼的火花。紧接着,就见成仁双手猛地发力,金枪往外一推:“开!”耿志忠只觉得一阵巨力从自己的斧上传来,硬生生震得自己虎口生疼,刚想收回,已经晚了,成仁一改先前严密防守的策略,凌岳长枪一摆,狠狠磕在了长柄斧上,耿志忠再也握不住斧柄,双手脱力,长柄斧破空飞出,发出刺耳的翁鸣,然后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耿志忠见势不好,忙伸手去拔腰间横刀抵挡。将将拔出刀来,成仁的枪快如闪电已经到了眼前,见耿志忠横刀来架,成仁勾唇一笑,手腕一沉,枪尖在他眼前一晃而过,让他架了个空。凌岳扑棱棱一抖,枪尖化成万点银光,虚实莫测,耿志忠还没有反应过来,心口突然一凉。他惊诧地瞪大了双眼,低头看去,成仁的枪头已经将他身上甲片刺透,深深没入他的身体。 鲜血顺着枪上麂尾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也敲在他身后南国将士们的心上,声声惊魂。战场上静极了,只听得到战马的嘶鸣声和不时吹过女墙呜呜咽咽的风声,奏响了一个国家最后的哀歌。 “文死谏,武死战,苟且之辈,敢称丈夫?是故人皆敬耿将军,言有先贤遗风也。” ——《九芸斋笔记·卷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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