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冬歌_第四三夜 太白入月敌可摧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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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三夜 太白入月敌可摧 (第2/2页)

,艰难地搀扶着他一步一步挪回了家中,还在父母要请家法责罚他的时候哭着扑在他身上,死死护着他,那竹板最终还是打了,小男孩坐在他床头抹了一宿的眼泪。

    “三郎……”他仰起头,喃喃呼唤道,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丽日当空,转瞬间就乌云密布,狂风骤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了下来,穆文斐恍若未觉,就那么站在雨里,任凭暴雨将全身湿透,他自己都快要分不清脸上流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从穆家嫡系互相残杀,一夜绝户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还好有暴雨的遮掩,才没有让他的脆弱和失态暴露在他人面前。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云收雨住,一道虹桥横架天际,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走过,都惊讶地看着立在两具无头尸体旁的穆文斐,转而意识到什么,赶紧移开目光,低下头去,匆匆远离,生怕招惹事端。穆文斐从怀中取出一支哨子,吹了三声,几个黑衣人从各个角落冒了出来,单膝跪地:“尊主。”“去,把这两人的尸体送到他们家门口,给那家人留下些抚恤金银。”穆文斐收起一直牢牢握在手中的短刀,温声吩咐一众黑衣人。“诺。”黑衣人抬了兄弟二人的尸首走了,穆文斐就这么浑身湿透地回了郡守府。白桐见他好端端地出去,回来时竟如此狼狈,大吃一惊,赶紧命令仆人们领他下去沐浴更衣,让厨房熬一碗姜汤给他驱寒。

    白桐正在正堂与幕僚们饮茶谈笑,忽然外面斥侯来报:“大王!白檀大军来到,距离嘉舒郡不过二十里地!”“哦?多少人?”白桐敛了笑意,肃声问道。“三千有余!”“下去吧!再探再报!”“诺!”斥侯又匆匆忙忙跑走了,白桐刚准备派人去请穆文斐,穆文斐已经悠悠然迈步上了正堂。“大王,某方才看到斥侯前来,可是有敌情?”“然。”白桐坐直了身子,“穆兄可有退敌之策?”“大王放心。”穆文斐笑着在堂上找了个位置坐下,“以逸待劳即可。”

    话虽这么说,但是白檀的军队威名在外,纵然白桐再有城府此时也不由得现出了几分急躁——他手下可堪一战的大将只有寥寥数人,而白檀军中猛将如云,如何使他不心慌意乱?穆文斐朝他安抚地笑笑:“大王放心,此次前来支援的白檀军主将乃是白檀军中行军副总管林上雪,一介女流,不足为惧。副将两人,一个是雍州严工帐下上官野,一个是淡云阁云阳。这二人,上官野还可以一战,不过他长于马上战斗,步下不可与某为敌,云阳嘛……江湖游侠而已,难堪大任。”嘴上这么说着,穆文斐在心里悄悄加了一句:然而这三个人足以夺回嘉舒郡。白桐可不知道穆文斐心中所想,听他这么一说,先放下了大半的心:“如此甚好!传令下去,点鼓升帐!”

    聚将鼓响起,白桐手下将官整顿盔甲,来到郡守府正堂,分立两侧,听候差遣。白桐将穆文斐所言复述了一遍,扫视一圈问道:“众爱将,可有人愿请缨出战?”忽然堂下有一个女子说话:“大王,早听闻‘紫衣神弓’鼎鼎大名,儿愿领兵去会一会那林氏上雪!”从堂外昂首阔步走上一人,身着银鳞甲,内衬大红战袍,石榴红的战裙绣带飘摇,左挎铜鞘横刀,右悬雕弓箭囊,柳眉杏眼,面白如玉,发黑如墨,唇红齿白,说话间眼波流转,说不出的风流俏丽。白桐语气顿时软了三分:“娇娘,你安心待在后宅即可,怎可领兵杀敌?”此女乃是白桐不久前才纳的孺人洪娇娘,父亲原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大盗洪天葆,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一辈子也就得了这么个女儿,捧在手心上当作宝贝一样疼爱,将毕生武学悉数传授予她。这洪娇娘厌恶父亲所作所为让自己冠上了“贼女”之名,加之许久之前见过白桐一面,一见倾心,想要卖个好给白桐,于是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带着他的人头前来投奔。她天生的好样貌,白桐又不是一个在美色面前还能无动于衷的人,洪娇娘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的孺人,荣宠无比。

    白桐见自己搁在心尖尖上的人如此勇敢,心中十分骄傲,却也害怕战场上刀剑无眼,让她有个三长两短,所以无论怎么说都不答应洪娇娘出战。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门外斥侯又来报告,说林上雪率兵已经来到城下,请白桐速作决断。洪娇娘瞥了一眼斥侯,抬头直视白桐双眼:“大王,杀鸡焉用牛刀?那林上雪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女子,何必劳众位将军出手?儿自当斩下她的首级高悬城上,好叫后来之人看看,什么‘紫衣神弓’,什么行军副总管,还不如儿一个后宅妇人!”旁边站着的人都在心中默默地道:你哪里是个后宅妇人,那林上雪虽是敌将,却也有情有义,随雍王起兵目的也不过是为家人报仇,而你竟能亲手杀了疼爱你的父亲,心肠之歹毒,让我们这些男子都感到胆寒。

    洪娇娘和白桐自然是不知道众人心中所想,二人又僵持了片刻,白桐终于服了软:“也罢,你就领一千精兵去和那林上雪会上一会,若形势不妙,速速回归,不得恋战,可听明白了?”洪娇娘面现喜色:“谢大王,儿知道了!”当下高高兴兴接了令箭下去点校士兵,白桐起身回房换了软甲,率领一众将领登上城楼,准备观战。那洪娇娘哪里晓得,她这一战不仅搭上了自己半条性命,还让林上雪天下闻名。

    “古人云:‘人之初,性本善。’以为然。暴虐如穆文斐者,尚怀孝悌之义,何况子与我乎?然如洪娇娘之徒,吾未尝闻也。父亦慈矣,女恶其名而杀之,可以‘慈父多败儿’释之乎?呜呼哀哉!”

    ——《五常列传·义第七十·穆文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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