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夜 夜来谁向月中归 (第2/2页)
朝着院门而去,却在半路被人揪住了衣领。她一脸愤怒地扭头,正对上东楼月含笑的双眼:“雪儿,你要去哪儿?前辈的话你没有听到吗?”林上雪挣了几下,奈何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怎么挣得过东楼月?几次之后,她终于放弃,小声嘟囔道:“我就是想看看义母怎么样了……舅公不让我出去,我怎么看哪……”“娘没事,估摸着要不了几日就能清醒,你也莫担心,好好休养才是正理。”东楼月屈指在她的脑门上轻弹一下,“你要是觉得闷,某陪你下盘棋可好?”
两人就这么在庭院中摆开了棋局,你来我往地杀得难分难解。林上雪对围棋一知半解,东楼月一直暗中让着她,她心不在焉,倒也没有注意,只是随手拈了棋子然后随便找个位置放下。一来二去,饶是东楼月再好的耐性也无法再继续这一局棋,干脆落了一子封死了林上雪所有的退路:“雪儿,沈总管如何教导你的?如此轻薄浮躁,怎能做成大事?”林上雪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默默地垂下了头。院子顿时陷入了沉默,良久,东楼月叹息一声:“雪儿啊,你不必自责。淡云阁这些年势力不断发展,早已成为南国皇族和一些江湖门派的眼中之钉、rou中之刺,即使没有你林家的事,东楼家恐怕也躲不过这些灾难。如今南皇未向淡云阁下手的原因,恐怕还是在于你的存在——你的存在,让北帝如鲠在喉,一心想要除你而后快,然而你身在南国,他又无能为力。这就让南皇心情顺畅,所以暂时不会动你和淡云阁。你若是不趁着这大好时机锤炼自己,等到你失去了利用价值,淡云阁也无力保你周全,阿兄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罢,东楼月起身,抚了抚衣摆,缓步离开了院落。
林上雪坐在石桌旁,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棋子,喃喃道:“殆林隳兮,仇雠谓谁……我行危兮,不与偕归……不与偕归……”“仇雠怼兮,与子同归。”在男子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林上雪手中的棋子也朝着屋后的梧桐树激射而去。只听那人低笑着称赞一声:“好耳力!”然后就听衣袂翻飞之声,有人自树上跃下,于林上雪身后站定。“你是何人?擅闯东楼府,你不怕死么?”林上雪又看似随意地拈了一枚棋子在手中把玩,头也不回地问。那人又笑了一声:“呵,这府里的侍卫还没那么大的本事抓到某。”“你方才说‘仇雠怼兮,与子同归’,是何意?你又是何方神圣?”林上雪慢慢转过身来,目光利箭一般扫向那人,待看清那人长相,她不禁一愣,旋即淡定如初。来人着一身鸦青窄袖直裾,一头微黄的长发随随便便地绾在头顶,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生得一表人才。见林上雪一脸戒备地打量他,他也不恼,大大咧咧地站在那儿任她审视,过了好久才开口:“林娘子可看清楚在下咯?”林上雪不语,他嘿嘿一笑:“‘仇雠怼兮,与子同归’,娘子如此聪慧,还不明白吗?”
“我并不认识你。”
“是了,在下姓成名仁,表字子义,北国雍州白马郡人氏,家父成论,不知娘子可有所耳闻?”那成仁抱拳一礼。他忽听前方恶风不善,下意识向后一仰,就见一枚棋子如流星一般自眼前疾速飞过,“啪”地一声击在墙上,墙皮顿时出现了几道裂纹,足见这一击力道之大。“成?你说你姓成?雍州白马郡人?你父成论?好大的胆子,某正愁无处寻仇,今日你就自投罗网!纳命来!”林上雪一言即罢,右掌大力在石桌之上一拍,黑白棋子硬是被震得弹起,她扬袖一裹,棋子纷纷转了方向雨点一般砸向成仁。
成仁一边左右躲闪一边道:“小娘子果然不记得了么!你小的时候为兄还抱你去赏过梅花呢!”“呸!你与我仇深似海,谁是你meimei!”林上雪怒极,五指攥拳,直朝成仁身上打去,却被他轻轻松松地截住:“阿妹你听我说!”见她盛怒之下丝毫听不进去,又是一脚踢来,这一脚若是挨上了,成仁的腿不骨折也要青肿上月余。“嘿,你这小娘子!”成仁无奈,扣住她的手腕往里一带,林上雪重伤初愈,正是手脚无力,加上方才那几记攻击耗费了大半体力,被成仁这一拉,脚下一个不稳,就跌进了他的怀里,被他制住了手脚。她恨得咬牙切齿:“登徒子!还不放手?某不再打你便是!”
成仁得了她一句承诺,这才满意地放开了她,自此引出一段惊世传奇。
“林上雪伤重卧床,东楼月亲自照拂,未尝假手他人。上雪厥数日方醒,月喜难禁,与之言。上雪以为见欺,颇有怨词,二人促膝而谈,方和睦如初。及至上雪初愈,与月弈于庭。月以上雪轻浮故,假以辞色而去。时北国雍州白马郡成氏子仁潜入东楼府,欲与上雪谋大计。成仁者,成锋孙也,成论子也,林氏仇也。”
——《南北演义·南国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