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烟云(三十九) (第2/2页)
城车撞着城门,一下,两下,三下 弓箭手万箭齐发,重型的投石车上下翻飞,九十斤的大石甚至可越过城墙,直击后方。数以万计的人拿着云梯、绳索、铁爪篙向城墙冲去,所有的战鼓响起,所有的军号吹响。战鼓、牛角,战马的嘶叫、投石机的轰鸣、人的呐喊和嘶吼汇成一片。无数的军队带着云梯向城垛上冲去,但是箭矢和石块,也在疯狂的收割着无畏的人。 从死尸里爬出来,活下去的人,心肠从此会变得铁一般的硬。 他心中稍微一松,那是安西军的冲锋的号角声,越过烟尘和胡杨林,嘹亮的响起在漫漫黄沙上——这是进城的号角声。 安西军胜利了!一夜之间,拿下了这座高原边缘的“攻不破”的铁城。 胡羌的军队拿不下的,她做到了。他费尽心思还没做的,她帮他完成了。 但实际上,她剑走偏锋。 她天生属于战场,敏锐的抓住了战机,在临泼城的月食来临时,全城的惊慌失措中,仿佛黑夜煞星,突然夜袭临泼。 他后来知道:世上从来没有这样凑巧的幸运,只有精心的准备。 夜袭一向为领军将领所忌,但她此次运用得恰到好处:头一批士兵利用月食,架梯一下子进入了城墙,投身rou搏。 月亮出来,覆盖大地时,安西军的弓弩手马上在指挥下发动猛烈的火箭攻势,仿佛从天而降千万道火种,一下子点燃了临泼城内的无数民房,城内惶恐的呼叫此起彼伏,让临泼的士兵和将领胆寒。 城内的百姓反应过来,拖儿带女,驾着马车,载着财物,向静悄悄的后城门涌去。
守关的士兵连连喝退:“前城还在激战,胜负尚未确定,岂可弃城而逃!滚回去!” 突地一众穿戴豪奢的富户们各推着几辆车的财物出来,匆忙之间,散了一地的白银珠宝,呼天号地间,无数人忘记了前城还在生死战斗,冲上去哄抢。 士兵们见形势一片混乱,马上上来驱散人群,阻拦哄抢的人们,可金银财物实在耀眼,最后连守城的士卒也参与了抢夺。 “轰!”爆炸声从车底下传来。 “轰轰!” “轰轰轰!” 接连的爆炸声从各辆装满金银财物的车下震天响起。 呼啸声四起,一众人突地横刀在手,杀向城门。 有人马上四处纵火,好多辆下面装了桐油和硫磺的熊熊燃烧的车子朝着城门冲去。死士们奋力砍杀守着后城门的临泼士兵,城外的沙丘下,也跃起无数伏兵,抬着圆木,猛扑向后城门。 “神将出世!” 他不知穿着他的铠甲的林昇远是不是溢美之词。但那个从修罗场上下来的她在簇拥下进入大帐时,满身都是鲜血,双眼却是熠熠生辉,亮得惊人,仿佛鲜血和屠杀不仅让临泼的大地发抖,也让她浑身的血液兴奋得发抖! 她简直让他无可适从! “哥,你等着。”等人下去,马上又哭又笑,沾了他一身血,“我去端鸡汤来喂你。” 他欣慰了一把,以为这锦衣玉食长大的她终于也知伺候人了,谁知她把自己洗了个干净,出来就依在靠在软垫上的他,沉沉睡去。 沈浔大为皱眉:“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让他睡吧,这几日大概累坏了。”他示意胡峥喂他,心中却是彻底放松下来:原来还是他熟悉的人。 沈浔额头的川字纹更深了:“这霍昭智,人前倒看着镇定上道,人后没一处像样,真是扶不起来!” 他慢慢的咽着鸡汤,言语却让帐中两人背后冷汗顿出:“这次参与盗用兵符之事,就以功抵罪,不追究了。下次谁敢有这个胆子,不管是谁,定军法从事。” 沈浔和胡峥两人跪下请罪,头也不敢抬。 “敢再打一下昭智的主意,杀无赦!” 他必须让心怀刻骨仇恨的沈浔知道这点:什么是不可逾越的界线。 他也必须让她知道:什么事不可做。所以,昭智一醒来,就被他喝令跪在墙角两个时辰。 昭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双肩直耸动。 “知道大哥为何责罚你吗?” “我偷拿了大哥的兵符行事。” “这是其一。其二是你不该拿无辜的百姓做饵。昭智,战争最根本的目的是护民而不是戮民,否则百姓叛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就是民心向背将最终决定胜负的道理。” “昭智,你让大哥失望。” 她垂头丧气,一动不动的跪在墙角。最后还是他不忍心了,将人扶了起来。 吐罗火国王的弟弟在都城举行归附仪式,这新国王头系彩带,垂之于后,坐金狮子座,身着艳丽纱袍的女子在艾捷克、马头琴、罗巴巴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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