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天不佑梁 (第2/2页)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向黑暗。 脚下似路非路,只是几步,便让韵画踌躇艰难。 “郡主,路不好走啊!”谁也看不到老者深沉而冰冷的目光,更察觉不到其间慢慢燃起的熊熊烈火。 韵画的身体僵硬半晌,前步难迈,便直接停住了脚步:“有些路,再难走,也得走下去,不管是否明光引路,不管是否荆棘满路,甚至于脚下的行路由森森白骨而垒。” 她抬起头来,远远的望着藏在云朵后面的月亮,面色稍缓,挺起了脊背:“老者在此苦等十六年,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老者可知道你等的人,是我么?” “你们几人,容颜娇好,全是豆蔻年华,可是无论多少年纪相仿的女娃,我必能在众人之中一眼认出你来!”老者收去了满目的阴冷,柔和的看着他看不清的那张脸。 “国之栋梁,赫赫将府,倾间覆灭,十六年后,于此处,我竟然寸步难行!”韵画突然说道。 “那是因为你心里畏惧、害怕、不知道会踩到什么,或者掉到哪里去。如果这样呢?”老者的话音刚落,便于手中点起了一个提灯,比那挂于屋中的小灯小了许多,但是明亮如月,照行百米亦无暗色之处。 “只能说我于此处命运转好,有…爷爷你为我引明行路,可是我不明白,于这旧府焚地之上,我要往哪里走?能走到哪去?”韵画的一声爷爷让这位老者的手一抖,险些将手中的提灯摔于地上。 “……”老者闻言心中感动,目光微闪,隐有泪光,半晌之后,他才缓缓的跪将下去。
韵画听到膝盖落地的声音,蓦然回首将他轻轻扶起:“你在这里苦守十六年,不知道你祈盼的旧主,能否让你失望?” “不会……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就是十六年前我从这个暗道送走的郡主!虽然现在也是郡主之封,但与当年的封号相比却如天月地狗!让老奴心中恨意纵涨,只恨我……”他摸着自己的脸,想着十六年前在暗道之中用一把钝刀在自己的脸上一刀刀的划着,想着那十六年前的丝丝浸骨恨意。 他以为自己可以这样的把那烈火的焦灼之声隐去,以为自己可以听不到暗道外面的惨绝之声,以为自己可以随着少将而去,但是想着临终在少将面前发的誓言,他只能跪地痛哭,他只能苟活于此,等着那个他翻了无数次破布垫子下面能钻出人来。 “我以为你知道,会回来找我,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下相见。”老者喃喃道。 “我并不知道这条道。也不知道你的存在。”韵画皱起了双眉。 “那你可知道你自己是谁?”老者的语气已然有了一丝的惊慌。 “你不必多心,我确是你所等之人,只是有些事情,韵老太傅他也是故意隐瞒,他……并没有对我,因为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到底是如何成为韵家小姐的。”韵画说完此话,心中一阵绞痛,她如何不知,她在哥哥韵棋心中的份量有多么的重,哥哥在自己的心中亦有多重。 “十六年前,黎国从立朝始第一次落雪,雪落重城之时,亦是梁府覆灭之刻,外有无数围兵,甚至无人进府相询:‘梁府为何要反?’,赫赫将府,百年栋梁,父将……亲手剖开娘亲的肚子…只可惜,天不怜我梁府,竟然是…竟然是个女娃!”韵画的身子禁不住的抖动了一下,她抬起头来,任由热泪滚滚而落,就象火山的灼辉,穿透尚未风干的中衣,烫得自己肤痛心裂。 “这些都是天命,难违。”老者轻声长叹,想来这一切,他必了然,所以才会如此安然:“男女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梁府终归还是余下一脉……” “是啊!梁府纵然是天不存焉,但因为我,哥哥他……刚刚出生,就没了娘亲,而他的父亲,不知细情,对他甚是冷漠,这一切于他何辜?”韵画的泪水依旧滚落。 “郡主…哭的是什么?是梁府?还是韵家少年?还是自己?”老者凝目相顾。 “不知道,突然想哭,我…才十六岁,正是遇事当哭的年纪。” “哭吧!也许…此生,你再不会象今日这样痛快淋漓了,等你哭够了,我再把我的末路走完,那老夫便死而无撼了。”老者说完此话,转过身来。 静寂如鬼场的焦灼之地,时而传出一声呜咽。那一轮在云中偷懒的月亮终于露出半张脸,痴痴的望着百顷废墟上的两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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