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第2/2页)
手捧能代表长清宫千百将士的性命的玉锦于那金銮高殿交付于他,便知他是明主,是能带领祉梁走向繁华盛世的明主,她永不会后悔。 此时,亦不会。 惊风乍过,冷箭出鞘。那利刃几乎刹那擦过卿世耳畔,便直直射在身后之人的眉心。 罔尘似乎没想到,锋利锐箭钉入眉心。他的漆黑瞳仁急剧睁大,而扣在卿世肩膀的手掌遽然松了,鲜血如泊,肆意涌溢,他笔直地向后重重栽去。 慕笙上前,将瑟瑟发抖的卿世紧紧锁入怀里。怀中仿佛抱的是一块巨大的冰冷凉玉,冒着丝微寒气,打颤着,痉挛着。他心疼地摩挲卿世的发,吻去她脸上残存的泪水,只想停留在此时,此刻,此间。 她却无法给他回应,昏醺的头脑开始阵痛,她眼冒金星,眼前一黑,怏怏栽倒在慕笙的怀里。 如果能永远停留在此夜,多好,多好……哪怕那是一种奢求。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就是那样简单,该有多好。 “皇兄……阿世,她怎么样了?”承春楼灯影辉煌却人迹寥寥,谈越站在堂前,一脸复杂看着横抱卿世大步跨过来的谈慕笙。慕笙将卿世轻轻放在床上,目光一瞥谈越宽大袖袍下和那周水紧紧相握的手。点头,轻轻颔首,抬掌指尖摩挲卿世青白憔悴的眉目,倏尔沉声道:“她只是暂时昏迷了……”沉吟片刻,“越,马上,查封鹡鸰山庄,封锁罂粟园,一旦在鹡鸰山庄发现同党余孽,杀无赦。就此定案舟山郡女子连环失踪案。” “是。”谈越应道。 和谈越一同匆匆退下,而那过道扑朔颤动的嫣黄琉璃灯在谈越英俊的脸上闪烁迷离,周水紧紧握住谈越的手,目光却控制不住向后探去。这人的气息好熟悉,和那人……虽说过了这么多年,但周水怎会忘记那人?几年前的夜晚,那个目光灵隽,容颜清秀的女子……卿如颜。周水心下一惊,她不敢妄自揣测,但以她身为女子的敏锐的嗅觉和眼光,她怎能看不出那九五至尊侧卧床榻看这女子的眼神?
周水不会错认,那眼眸,分明是……是她看谈越的目光……深情,执拗,渴求。 可那女子和卿如颜容貌竟是大大的不一样,那女子容颜绝美,俏丽异常,当初的卿如颜眸子虽生的极为好看,但容貌却只是清秀,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虽说舟山郡女子失踪案事大,但皇帝亲自出面把这声势闹得如此浩大,这偌大的惊险围局……竟是为她? 周水暗自吃惊,出了承春,手上却更是一紧,眼见谈越的大掌攥紧了她的手,死紧竟是不愿放手。她颊面升腾上一团绯红之色,仿佛这手,一牵,便是永远……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的坦诚,他的醒悟,她的箴言,他的反省……周水微阖了阖目,初雪的徜徉破碎落在她温润的眉角,她脸上的温柔暖笑却再也止不住了。 终于得到了他,不是吗? 尽管她早便成了舟山郡百姓人人评道的老女孩儿……但,明明一切还不迟,一切恰自正好。 祉梁二十五年冬,银霜落雪,高屋建瓴,皇城遽然深锁在一片浩瀚银装之中。 朝堂之上风起云涌,京都建康城中百姓议论之声亦是鼎沸。 先有云越王请求赐婚,而王爷中意的女子竟是舟山郡郡尉周汶的女儿周氏,据说那周氏一方才女,年轻时要求太高,城中青年才俊踏破门槛都难让她倾心,硬生生熬成了老女孩儿。谁曾料那云越王随君西出私访竟让人家芳心暗允,才子佳人立即传作佳话。帝允,择良辰大婚。 而更令民情鼎沸躁动的竟是那重嘉帝西去微服私访,途经舟山城中带回的一个女子。宫中人言纷杂,这女子容颜翘美,极为美丽,但宫中老人却都私下议论——此女与六七年前于午门处斩的卿相之女卿世,同样是重嘉帝的第一位废后,容貌气质极为相像。 甚至有人议论,说那女子,就是六七年前的废后卿世! 可建康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七年前,重嘉帝恨透了结党不臣,通敌叛国的旧日宰相卿元,将卿元一家百十来口人连坐尽数斩于午门之下,就连正盛宠的皇后卿世也未曾幸免于难。那日的鲜血,蜿蜒肆淌,血腥之气盘亘午门竟数月都不曾消散。 是让人快意,是让人解气,但亦可窥知当今圣上的铁腕与狠辣。 百姓都心如明镜,北戬祉梁的两国的数载恶战,牺牲之人岂只百万?所堆白骨岂能尽数数清?“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有多少儿女妻离子散,多少美满的家庭家破人亡,这血水之沉痛,安能洗尽,安能平复? 哪怕斩了卿元,屠了云桦王,灭了北戬,诛了军师,都难抚百姓的心头疼痛。 ……只是,死人怎会复生? ……如若复生,通敌叛国,戕害百姓的jianian佞卿元之女又安能苟活于世?!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