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第2/2页)
了,她此番前来的目的,他却仍不怪她。 可再无回声。南疆奇毒,乌鹤红,一滴流血致死,两滴当即毙命,三滴入体尸身即腐。 耶律寒的手逐渐僵冷了下来,笑容没有变化,微睁的瞳孔似乎一直在朝她看着,只是呼吸渐远渐无了。 她与他相伴虽不久,但也依稀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虽是亡国之君,但仍要风光地死去。 流云突然开始尖锐地大哭了起来。二十多年她第一次如此肝肠寸断,如此心神俱毁。她近乎虔诚地扶着耶律寒的冰冷的脸,近乎痴狂地盯着他的面容,呜咽的嘴张着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有人从殿外走了进来。 她不知道来者是谁,只是尖锐地嘶吼让他们出去。她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苍白的脸上只有绝望和颓圮。只是那个来人没有退去,手执一把剑,淡淡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你是……流云?” 流云错愕地转头,逆着光,她的脸上满是血污和泪痕,放大的灰色的瞳孔除了苦楚绝望便再难有其它的情感,湿黏的墨发丝混着血污黏在她颤动的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脸颊。那人似乎正朝她走过来,流云了然似的,从一旁拾起剩下的一个酒杯,仰首,灌了下去。 那人没有制止她,也没有再上前。 流云小心翼翼将耶律寒沉重的身体静静靠在一旁的石阶上,缓缓起身。殿外门扉渗出的璀璨金光在她的脸上投下扑朔迷离的灯影。就如同幼时的夜李天将她架在头顶,陪她去逛月华郡的灯市夜景一般。只是境遇全然不一样了。
“世儿呢?”流云苦笑道。 “她身体不适,在祉梁休息,未曾前来。”那人答。 “皇上识得我,当初北戬欲攻下祉梁,是我带领北戬军队,杀了祉梁军人无数,”流云笑,“我虽受蛊毒驱使,但初衷动机同其他长清宫的军士仍是不一样。您早便看出来了吧……” “嗯。”那人沉默片刻,淡淡应了一声。 “所以就算我随皇上回了北戬,去见了世儿,就算世儿能原谅流云,皇上您想必仍是不容我的。”流云淡淡道。 “……嗯。” “所以,皇上,请让我今日能有个了断。没了他……流云便只有躯壳,还望皇上成全,”流云笑道,“这崇极殿周遭,我早便施了生火的东西,皇上先退下罢。” 谈慕笙离去,门阖上的同时,他隐约看见一束束一丛丛的火光从漆黑的罅隙透了出来。他听到那人剧烈而痛苦的咳嗽,还有一声冰冷的压抑着极端痛苦的声音:“皇上,您找的人,在崇极殿后面的承吉殿,祉梁讨伐北戬尽一年,他都躲在承吉殿妄想反攻,他应当付出代价。” 谈慕笙怔了一下,快速合上了门,眸光一厉,吩咐手下在崇极殿外围十几米处把守,施展轻功,带着几个手下,猛地朝承吉殿去。 他听到了烈火的声音从自己的身后传来。他没有去看。火势蔓延的很快,从殿内一方锦帘瞬间一带燃起了锦灯和地毯,霎那间整个崇极殿都陷入一团团浓烈的鲜红大火中。 恍惚间谈慕笙想起流云那双倨傲冷漠的瞳仁,那决绝的眼神他从另外一个女子的眼神中也能看到。他素闻长清宫神勇,却不知长清宫这么多年一直由这两个坚韧又脆弱的女子扛着顶着。 他早便窥出卿世的异处来,也一直都对她的身份有所明白了。但最终敲定她的身份还是在北戬cao持倾军阵仍败北祉梁的那场战役。北戬明明有倾军阵图,长清宫所传宫主和玉锦也在军营,又缘何cao练不出倾军阵?说明长清宫宫主另有其人,玉锦也在不知何时何事的发生而易了主。卿世从天山率领一众将领赶入皇城途中,便与他的一支队伍早早碰面,那支队伍有人便连夜回身传讯向他汇报此事。 她一介女流,虽官及二品,但却没有招兵买马的权力和职能。 她那扑朔迷离的身世霎时便清楚展现在他面前。他寻了长清宫数载,没想到那人竟一直在身边。 卿世遇刺后苏醒的那个夜晚,她躺在他怀里,偶然提起献玉的事。她将过往悉数向他摊牌,她说,她不求什么,惟愿盛世安稳,天下太平。 这何尝不是他日夜所求的东西?这偌大的世间,没有另外一个女子,比她更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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