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第2/2页)
何向谈慕笙解释?此一梦,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还是一梦黄粱,不过是她求玉心切的幻影罢了?她不知,但一夜她亦再难睡安稳,这事……她不能等得。 夜晚昏暗的房间,谈慕笙一袭青衣,手执烛台,俊逸的双眸微颤,裹挟着极致的阴冷灰寒,火光却将他一侧脸融入一片温融。“木远,你办事,我向来放心,”他抬手执笔,面前一张宽阔方桌上,一张发黄的南朝地图,他蘸上墨汁的笔在之上一处轻点,“从此处开始。”他笔尖微扫,指尖颤动,攥握出青白之色。 “这一仇,终于能报了,”木远握拳,沉吟片刻,“只是……陛下,如颜姑姑不见了。” 谈慕笙微抬眸,透过深邃黑暗的窗户,微有些发怔,他倏尔淡笑,敛下眉间一层暗色。一晃数年,他手下人就算查不到她半点底细,但他能不猜到些毫吗?她一介相府文臣,名门之女却有着精绝世人难及的武功,他从不认为寻常。 他手下茯苓门的暗士都查不清的女子。 这世间,能有几个呢? “那要派人盯着么?”木远道。 “不必。” 她的慌乱,她的焦急,她的为难,她的近乎莽撞,每一步每一分,似乎都在谈慕笙耳边默念那一个名字。他微叹息……他与她,在一只舟上,已然很多年了。 祉梁二十二冬,天山
天山的冬,冰冷阴寒侵浸骨髓,官道上一个酒馆,经营多年早已有了些破落的样子。烟囱冒着温酒后蒸腾的热气,酒馆内大小方桌集聚着温热的人气,有猎人下山豪气撂上一只羊腿吩咐酒家现烤的,也有过客驿员停途歇脚的,总之,这小小酒家,八方来客集齐了不少。 坐落一旁的宏伟的天山,如同锋锐的银刀直插云霄,锋锐冷厉,山巅之雪,千年难化的白如同一层紧实的银衣。 最靠门的一张桌子旁,一位身披雪银花貂大氅的男子背对着众人喝酒,那男子面容清秀,直梳向上的墨发盘成一髻,扣上一银雕头饰,绑一淡青丝带,随寒风凛冽微而荡垂。 这男子,早已坐在那一张桌子上喝了将近半个月酒了,时常盯着指尖白玉瓷盏中的酒发怔,温热的酒在寒冬凛冽中冒着滚滚热腾腾的水汽。所幸这八方来客,日新月异,都是沿途过客不会停留,于是熟识觉得那男子有异的人也少,唯有酒家的老板。 “哎,你们知不知道,本来大家都以为这祉梁是完了,谁曾想,邹忌大将军一死,坼山南边儿突然冒出来一支军队,像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军队,直接跟那北戬正面直击!你们猜怎么着……”一个彪形大汉一拍桌子。 “怎么着……”众人唏嘘。 “那支军号称镇南军,和皇城来的军队汇合后,把那北戬军一下逼退到巴陵!” 最旁的那个银衣男子听闻身体微微一颤,仰首把那酒一下饮尽,他用袖一敛,敛去唇畔酒渍还有微勾起的温和的笑意,他裹紧身上的大氅,将银钱放在桌上,踱步走出酒家。纷扬的大雪扬洒飘逸,落入男子跌颤的长睫上,落入他微张的苍白的唇瓣。 重嘉帝不愧是重嘉帝,卿世淡笑,笑容微有些苦涩,以谈慕笙的手段心计,那晚她一晃不见,他必派眼线盯梢,但奔波劳途千里,耗时近月余,也不见他的人的踪迹。只怕,谈慕笙早便对付北戬有了打算,正想旁敲侧击,声东击西,然后一网打尽。她那番一走,正顺和他的心意,不必卷入多余的旁人。 前线的战事火热,卿世却无端有些凄凉孤寂的感受,谈慕笙的网远且密,但她却竟似身外之人,不在他考虑忧思范围内,哪怕在那般紧要绝密的关头,她想走便走,他亦未曾阻拦。她是他指命贴身议事的女官,如今一支镇南军突然出现,连她都觉如是天方夜谭,毫无风声。 她喉咙发苦,有陡地想到那天她刚奔赴到天山的事情。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