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弦_二十六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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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第2/2页)

他寝食难安日思夜想的。他辗转反侧,心尖纷扰迭出犹胜,不得不从软榻上缓缓爬起,负手站在窗前。他又想到那个女子,长发凌乱湿濡肆意铺在她瘦削的肩上,一双几近痴狂的双眼猩红,掩在层叠的乱发下,她浑身颤抖,几乎可以是痉挛,痛苦的脸扭在一起,将她清秀俊秀的脸变得可怖,那种仇恨,那种无助,那种失落,已然喷薄而出。而那时年轻的他,蹲坐在一旁的角落里,他是军队里最年轻的军将,他为了向上爬,征战沙场,出谋划策,只为那最巅峰的位置,叱咤沙场群雄与风云,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是离那人近一点,近一点,再近一点。为了什么,预备着守护着什么?他盲目冲动如同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每每在心中询问自己,他可以清楚听到胸腔内喷薄的血脉在鼓动,在告诉自己,为了那份悸动。

    如今那人已不在了,他亲眼见证白绫绢绸在烈日红彤下猎猎作响,硕大的棺木苍青沉洇,隐退在一片苍然无序的暮色之下,那位年轻俊逸的皇子在朱红赫赫的宫门前久跪不起,一天,两天……直到圣上传唤侍者将早已昏倒在地的皇子拖拽而去,年轻的皇子卧床整月,从此便隐匿在祉梁后世的政坛上。

    果真是那人的孩子。魏竹铭强力扯开唇畔干涩的笑,眉眼间光华忽明忽灭,却又倏忽沉隐了。那般的固执,那样的手段。但,他又何尝没有野心呢?那年那人那事已然远了,留在心中只有疮痂还有微触弄后的疼痛,不及兵枪刀剑刺入心肺那般炽痛,如若那孩子能翻覆了江山,再续他母亲当年的风襟,他又怎能不出手一助呢?

    他又想起了谈云画身体微躬,俯首一礼,风姿卓华清越。微上挑的眉目间是点蘸清丽:“伯父既愿相助,云画感激不尽……有位谋士,隐居多年,云画相请叨扰已久,终于劳烦他出山。伯父可堪一用。”他一侧身,有一重枣镂金鼦衣男子从身后厚厚的幕幛中缓缓踱出,如雪般青白的发,丝缕轻盈如丝绦肆意在挺阔的肩上散开,他踉跄几步,为这怪人的容貌所惊诧。发似白缎,面色如纸,眸光晶莹安和难以审视出半分浮沉。而那声音从那淡色刀削形意的唇内缓缓吐出,是何等的磁性,在一片寂静中如气轻薄顿然升腾,穿透耳畔,平白让人心口祥稳。微微躬身,他唇际糅出几丝绝寡淡笑。“大将军。”

    只此一眼,便知他绝非等闲……魏竹铭合上窗,随意揽上一件薄氅,倚靠一边,他垂首,唇上轻颤不自知一声‘罔尘’。倏忽他探身叫醒门口昏醺的小厮,声音低暗:“传我的令下去,明日行军。”

    “军中粮食还有多少?”卿世听到邹忌询问身旁的副将。她垂眸,轻颤的眼帘逐渐消隐在氤氲震荡的水汽中,她轻抿茶盖一尖,在一片晃荡低迷的茶香中迂回,只听那副将沙哑颓圮的音色:“怕是只能撑……一个月了。”

    卿世眉梢一紧,指尖一松,她拾紧螓首,邹忌那顶红缨帽在她虚涨紧绷的眼前一闪而过,那隐绰在昏暗下的紫棠色面皮显然阵阵抽动着,她触到邹忌隐晦坚忍的眉眼,传信到魏竹铭那里请求支援早已许久,如今却仍无甚音信,远边有线人呈报上来那人的军队正以每日百里之程加紧向一地赶去。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十指攥地死紧青白沉暗,邹忌身上披挂着的零散的铠甲竞相触动的细琐声音,还有茶盏在桌上颠动的脆响噗嗤,“这些家伙!这些家伙!”他的眼睛早已猩红,因而急遽睁大,如同漆乌的铜铃,顷刻即能炸裂开来似的。

    “将军,为今之计,只能暂且先退一步了。”绵密的裙裾随着她缓缓立起的动作柔漫了一地,她挑手将雪白的腰角褶皱一一抚平。她抬眼,看到邹忌眼眶中波折不解的眼神。“如今形势不明,本该有音的却许久无音,而北戬其势汹汹,我军粮草军备有限,再不可硬撑了,需早早做最坏的打算。”

    “为了避免北戬得寸进尺,咱们需断了北戬的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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