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第2/2页)
夏转为初秋,未央宫刚移置几株红菊,卿世本就带着楮墨站在亭台前赏玩,倏然一个宫女跌跌撞撞跑过来,眼见着所有人都看不见,硬是将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墨迹未冷的纸与药袋塞入卿世的手心。 卿世稍恼,遣了人在殿门外候着,如今朝堂之上,卿元又一大员因贪污为削职,势力不禁矮了一大半,卿元仍在死磕硬撑,但仍不忘除掉她这个藏在深宫之中的微不足道的棋子。 打开单薄的纸,药包中一股刺鼻的异香袭来,缠绕地不禁恍惚,浑厚犀利的字体,一钩一扫,酣畅淋漓,却平白让人有一股气喘郁结。 卿元让她杀了重嘉帝?扫完通体,反是卿世嗤笑一声,到底是被闭上绝路了吗?如今想着最后一搏?卿元怎么了?单凭她,怎么可能将这包毒药投入茶盏中,那皇帝可会有一丝的疑惑,真真是玩笑。 将纸放入火焰腥膻中,恣肆的火舌刹那吞没,卿世的手却略有颤抖。 不过又是初秋的一夜,房梁上传来异声,待深沉的黑影靠近床头,卿世猛地翻身匕首横在来人的脖颈上,罗衣薄裘如今也被冷汗浸湿了。 透过硕大的床榻,清丽皎洁的月光混沌,卿世看到来人的面目四仍不禁一愣。 “云越王?”卿世刀锋一偏,斜斜擦过谈越的衣袖,锦帛碎裂的迷乱黯哑的响声,只见得谈越温润邪佞的眸光,深如千丈潭水,辗转叵测,缠绵着恍若千年的谜语。
“娘娘必是惊讶臣为何今夜造访,”谈越淡笑,“不过就是如今纷乱的朝政,您父亲可是执掌大权,哪有老态龙钟的感觉,倒不是在家里安歇着,硬是出来闯祸。” 深黑弥冷的夜,伴随着谈越弥冷逐渐低沉的清淡的声音。 “卿元暗自遣了兵符来,臣倒是想问问皇后娘娘可知道其中的原委?” 威胁。**裸的威胁。卿世扯下帘子,只是沉吟了半天,不由得娇嗔道:“女儿家的,怎么懂得这些?” “臣只是但请娘娘转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终究是贪心了。”狂乱阴冷的风,陷入清冷的月色中,阑珊斑驳,空明婆娑。 不过也是霎时,那男子已经不见了。 徒留空寂长夜,冷汗突袭,不复从前,难以平静…… 卿元的到来在卿世眼中早已是必然,他早已在重嘉帝不曾察觉就入了宫,武功高强,所向披靡。迷离异香,落然鼻尖,晕染着眩晕和雄奇。 卿元上前随手推攘着让卿世软在床榻上,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颗弹丸,扳着卿世的下巴硬是塞了进去,只见那青黑的眉宇阴鸷憔悴,浓黑的眉毛下漆黑幽深的双眼,如同锁魂剑,紧紧盯着卿世。 “早就让你不要对这药好奇……为父倒不管你有什么本事,你是配不出解药的。如今你染上了些,还要给你解药。” 卿世就是那般含笑幽浅看着他,哪怕胸口像是被挤压碾碎那般疼痛。 “这是你为为父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迷茫间他好像叹了口气,“自此之后为父不再管你,一定许你一生平安。”他焦虑时就会玩弄手掌上的扳指,青翠欲滴的颜色,阳光荡涤下晃出不可一世的光辉。 卿世小时候总是喜欢透过父亲深沉的眉眼深处去探寻些许的情绪,可奈何卿元面对她时尽然无情。无情的眉眼,凛冽的人心。 最后一搏,她将那重嘉帝毒死了,她定然要被卿元杀死。 她未曾罢,她定然要被重嘉帝杀死。 只是,倘若内心至深之处那令人惊颤寒噤的秘密被揭露,面前的这个身为她父亲的男人可会有一丝动容?——卿世本想将它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可如今她只觉得悲哀。 似乎是在为江南湖畔柳絮飘荡下的那名绝色温婉的女子,好像是为那女子缠绵病榻,憔悴惨白的脸蛋,愁肠百结,青丝斑白。 每每午夜梦回,骤乱的黑夜,清淡沙哑的叮嘱,那是一辈子的承诺。 “十年前,父亲,江南湖畔的那女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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