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消融是春水_第五十四章 人各有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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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章 人各有志 (第4/6页)

治前途的忧虑,对形势变化的猜忌,对后台主子的怨忿……,两个人既同病相怜又心机相异。一个是粗喉大嗓俗言恶语,另一个是含蓄掩饰转弯抹角,共同发泄出一串串与时代进行曲背道而驰的不和谐音调,借以恢复严重倾斜的心理天平。

    深秋日短,艳阳于不知不觉中慢慢向中天移动。此刻,怨气出够了,争论也争够了,浓茶也喝淡了,张达功想起了夫人昨晚交下的香港歌星奚秀兰录音磁带的采购任务,提议散伙。石洪是光棍一条,好聚好散。两人起身拿起折迭椅,端起青瓷茶杯和热水瓶,送回茶馆,然后,相伴着步出公园,走向江滨中路的丁字路口。

    刚刚走出公园大门不远,迎面有两辆自行车载着一男一女两位打扮入时的青年人飘然而至。

    张达功忽然低头往路边上避开。石洪却启开粗嗓门大大咧咧地打招呼:“豹子头,朱风兰,小俩口骑车逛大街呀!”

    “石主任,你好!”

    两辆车同时戛然而止,包子荣和朱凤兰跳下车来,双双神采愉悦。

    “张达功,怎么搞的,自己厂里的人,躲躲闪闪的干吗?”瞥见张达功只顾往路边上低头前行,石洪不知何故,大声责备他。

    张达功避之不及,被石洪喝叫,只得装作没看清来人,就势抬头,转回身子,皮笑rou不笑地勉强打招呼:“唔,是小包、凤兰呀!”

    包子荣容光焕发,二话没说,从车把上挂着的冬瓜袋里抓出一大把糖果,分到两位同事手里:“我们刚刚办完订婚手续。给!吃喜糖!”

    今天,这两位大龄青年的相貌和气色都不同凡晌。包子荣一变往日那花里胡俏的奇装异服和遮耳长发,身着正规挺括的银灰色西装,剪了普普通通的大背头,黝黑的国字脸熠熠生辉,显得气宇轩昂;朱凤兰则一改平时那毫不起眼的短发工装,烫起波浪型的青年发式,穿起长袖紧身的方格子连衣裙,白晰的脸孔现着青春的红晕,显得端庄大方。

    面对这对青年伉俪,听言观貌,张达功心里猛然涌上一股酸涩味。真是时势造英雄,变革出奇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遥想当年,包子荣这个曾被自己视若社会渣滓而随意批判的“流氓哥儿”,如今竟然纵身一跃,成了拨弄机械的技术高手,威震车间名扬全厂,跻身生产骨干,正气取代了邪风,轻浮让位于庄重,令人不可小觑;而朱凤兰这位曾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柔弱女性,如今竟然脱颖而出,成了执掌化验工种的专门人才,技能卓著力负重任,敢于独当一面,柔弱里焕发出坚强,文静里蕴含着志气,令人刮目相看。更加意料不到的是,这两位曾经丢人现眼的小人物,居然能够勇敢地战胜世俗流言的挑战,堂堂正正地携手相爱,成就患难良缘,令人称赞受人尊重。今非昔比,在这对青年爱侣跟前,他这位名誉地位堪称鹤立鸡群的尊贵红人竟会隐隐地自感虚空,反而觉得矮人家一截,连正面向相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面对这对青年侣伴,石洪的感觉倒与张达功不一样。多少年来,他确曾依靠唱高调、抓政治来领导车间生产,失足玩世的包子荣曾是他手里经常使用的落后典型,沉默寡言的朱凤兰则被他当作觉悟低劣的落后女工,一概视若草芥肆意渺视。但自从新厂长曾有为慧眼识珠,抬举和重用一些青年人才之后,这两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竟然昂首挺胸施展才能,在工艺改革中各献身手,一跃而成车间生产线上出类拔萃的骨干栋梁,使他大开眼界心悦诚服。严峻的现实校正了他心目中那根观事量物的尺子,慢慢扭转了昔日的成见,对这两位落魄中结交、奋斗中携手的恋人,自然也变反感为同情了。

    “哇哈,好事一桩!什么时候吃喜酒,我一定来捧场!”石洪向来喜好在热闹场合喝酒称英雄、猜拳充好汉,凡遇工友熟人喜庆之日,他总是不请自来,人家也乐意请他来找个彩气头,何况是本车间的下属职工结婚,他更是把自己看作理所当然的座上客。

    “好呀!前些年,你石主任把我当垃圾看待,我恨过你;如今,你石主任把我当人看待,我敬你。宰相肚里好撑船,冤仇宜解不宜结。只要你石主任看得起,我们请你坐上席,好酒让你喝个够!”包子荣就是包子荣,说话耿直豪爽,哥儿义气犹存。

    “凤兰,你呢,欢迎我不?”石洪还得掂掂未来新娘的态度。

    “来吧,石主任。结婚是人生大事,欢迎所有的同志和朋友同我们一起分享快乐!”朱凤兰莞尔一笑,仍然不失文静姑娘的礼貌。

    张达功被掠在一边,感到受了冷落。生性恃才自傲爱慕虚荣的白脸书生不能失掉面子,几乎出自本能地主动开了口:“好嘛。举行婚礼,别忘了通知我。”

    可惜是一厢情愿。张达功忘记了面前这对爱侣同自己之前存在着世间凡人难以逾越的道德恩怨,而他正是该受道德法庭审判的对象。

    “通知你?嘿嘿,连你也想来凑热闹?流氓哥儿的结婚宴不是好吃的,你以为你会受到欢迎?”自身之耻受人之辱,天赐良机好报复,包子荣冷面恶言一无遮掩。

    “小包,我可是真心实意想来祝贺你们的!”张达功含笑忍气伪装诚意。

    “算啦,少来这一套!”包子荣脸青气直并不退让。

    张达功如挨当头棒喝,顿时心跳加剧,脸呈紫色无言以对。

    “哎,小包,你男子汉也那么小心眼儿?依我看,结婚是件好事,谁愿来作客都该欢迎。”文静姑娘朱凤兰却表现出少有的沉着和机智。

    刚才那一刻,朱凤兰在沉默中盘桓一次严惩仇人的方式。她觉得恋人小包的报复行动太简单、太决绝,痛快是痛快,但缺乏力道。她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从精神和心灵上置对方于耻辱柱上,让其苦果自尝,以充分显示受欺者的人格尊严。于是,在此僵局出现之际,她恰到好处地挺身而出,来了个欲擒故纵先张后驰,说话时表情平和言辞平淡,柔中含刚棉里藏針,看似宽容实则冷峻。

    一阵真正的冤仇碰撞突然降临匆匆而过。

    “还是凤兰说得对,我俩毕竟是下放农村共过患难的知青战友嘛!”

    “欢迎是欢迎,不过,我想你是不会光临的。”

    “为什么?”

    “因为黄鼠狼拜年,只能够拜一回!你说呢?”

    “这……”

    冤家对头狭路相逢。做过亏心事,半夜也心惊。面对今日之朱凤兰,张达功的精神气质本来就一落千丈,未曾交锋心乱如麻,伶牙利齿无所作为,聪明机警不翼而飞,在对方含而不露势如破竹的严酷打击下,如遭雷劈呆若木鸡。

    “小包,咱们走!”朱凤兰结结实实地惩罚了冤家,心中忿恨已泄,纤手一拉恋人胳膊。

    “石主任,回头见!”

    豆蔻年华的一对爱侣飞身上车,一路响着欢快的铃声如双燕展翅,片刻便消失在街道前方。

    “回头见!”粗心汉子石洪回呼一声,走到张达功身边。他目睹刚才发生的这幕短暂的怪剧,全然不知个中奥妙,大手一碰表情尴尬的同伴:“达功,怎么回事,他们不欢迎你?”

    “是啊,是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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