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海王_第一章 来朝(万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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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来朝(万历) (第1/2页)

    万历面对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疏发怔。这些奏疏不是让其撤换各地矿监税使就是要求福王之国就藩。恰恰这两件都是万历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矿监税使是万万撤不得的,都说皇帝是坐拥天下,但宫中吃穿用度那一项都离不开银子。自己初登皇位的时候,张居正弄权凡是都要听他的。自己的一件紫袍都洗青色,想换一件,这个张先生偏生不许。板着面孔说了一通大道理,什么“愿皇上惟以皇祖为法,能节一衣,则民间数十人受其衣者,若轻用一衣,****即有数十人受其寒者,不可不念也。”之类。可朕后来才得知这个张居正一味叫朕俭用,但自己却奢华无比,听太监们说他当年出京竟用三十二人的大轿,各地呈给他美食无数他却说无可下筷。朕前一套朕后一套,万分可恶。天下最信不得就是这些读书人!

    那些派出去的矿监税使都是朕手下奴婢,虽说朕也知道他们在各处闹得是鸡飞狗跳,人怨天愤。而且朕也知道这些人个个都也没少给自己腰包里划拉银子。但这些奴才总归是朕的自己人,每年也都能往宫里孝敬金银来。可不比户部那些大臣,朕想往内库里划拨些银子,不是这个祖训就是那个国法的阻碍朕。

    至于福王,想及此事万历就觉得肝火上蹿,恼怒不已。本来为了立太子之事,万历与外廷大臣们纠斗十多年。内阁学士们换了一茬又一茬,可他们谁都不肯在这个问题上松口。逼的万历最后没辙只能在立储让步。可这太子也册立,这些文官还不放过自己,又开始逼迫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福王朱常洵就就藩之国,万历哪里肯舍得。

    “难道说朕想留心爱的儿子在身边,多享几日天伦也不成吗?”

    世上的有些事情就是怎么让人难以捉摸。身为九五之尊、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万历皇帝,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却驾驭无法,视若畏虎。不错,他们都熟读圣贤,满腹经纶,通晓义理,深谙礼法。天上知其一半,地下全知。可惟独不知他这个大明天子的喜怒哀乐!他们要他做的,他不愿意;他想要做的,他们又偏不许。斗胆孤行硬做了,则会立招物议,激词烈语,喋喋不休,让他不得安宁,且还得硬着头皮看,撑着脖子听。因他们都是为了社稷江山……登基迄今,万历饱受文臣之累,几达刻骨铭心的地步……

    他确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些奏疏从各官手中送至会极门,由内监文书房分门别类一一造册,又送至万历的御案上。他要么不看,直接把疏存留文书房,称为“留中”;要看了就得批答,这是他贵为天子的权利,也是件不容推卸的义务。

    思绪万千,纷乱如麻。万历愤然起身,离开令他头痛欲裂的御案。

    窗外重建新修的威严壮丽的乾清官,如同外廷的太和殿,是后宫中皇权的象征,然此刻在万历心目中,以往巍然的宫殿无异于一座铁栅囚笼,生生把他禁锢于此,左突右冲不得逾越。他竟不如一头困兽,困兽尚思犹斗。而他,只能绕着这宫中的圆柱转圈圈,长吁短叹。

    再转身望去,御案上,那些奏疏横七竖八,探头探脑,不时逼入眼帘。他不想看,又不能不看。无名怒火突突上窜,他真恨不得将这些奏疏付之一炬。这时间胸总忧闷之气冲破喉头,高呼了一声:

    “来人!”

    秉笔太监陈矩悄然而至,屏气肃立。

    万历伸手将御案上的奏疏呼啦啦全推到地上。指着它们对陈矩喝道:

    “把这些东西全给拿走,留中不发!”

    听了圣谕陈矩去反常的站在远处未动,躬身抬头望着自己,眼中透出迷惑不解的神气。万历顿然醒悟,这些奏疏自己已经阅过,本不宜留中,自己一气之下说漏了嘴,慌忙掩饰:

    “唔唔,这些奏章先拿走。朕一时头疼,无法批答……”

    陈矩于是走近御案,手脚麻利地从地上收拾起奏章,一边体贴的对万历建议:“奴婢以为,皇爷既然龙体欠安,心中烦闷,这些奏疏暂不批答也好。若再有新进奏疏,奴婢就便留中处理,无需受达,以免皇爷又生意气。”

    “唔唔,也好。”

    万历点点头。心下寻思这倒也是个办法,凭你们怎么说,我不看不结了眼不见心不烦哩!这陈矩虽是各太监但却比大臣们更能体谅自己。去年的妖书案,他作为提督东厂大太监,三两下就把案子给结了,既平息了外廷的纷争,也保全皇家的颜面。事情办的很是漂亮,因为这事自己今年特意让他掌了司礼监,也难得他和内阁的大学士们相处颇为融洽,省了自己很多麻烦。

    他松一口气,颓然瘫坐于龙椅,闭目休息。突地,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忙交待陈矩:

    ‘’回头你去沈先生,朱先生那里照会一声,就说朕身体不适,近日的例行早朝还有即将要举行的五月春日经筵,统统免了。“

    陈矩唯唯应承,便夹起奏疏退出。

    万历望着陈矩离开的背影,不禁觉得身上如同卸下重担般的轻松。万历虽不过四十出头,可当皇帝已经三十好几年了。对他来说,坐在金銮殿上最让他感到难受的,便是日复一日的早朝了。每临朝,他保准一夜难眠,不到四更就得起床梳洗打扮,昏沉沉的脑子里还得反复想辙,惟恐到时候面对文武臣工们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奏对难以回答……一个早朝下来,他真觉五劳七伤,元气大耗!

    如果说每临早朝咬咬牙,还能挺一挺的话,那个每逢春、秋要举行的经筵,就更让他觉得无聊透顶了!每举经筵,他活脱就像害一场大病,其时间之长,仪式之繁琐,内容之枯燥,总让他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他真不知道是哪个混帐臣子给自己的祖宗们想出的这些繁文缛节,就像是一道又一道的枷锁,紧紧套在作皇帝的脖子上,让他片刻不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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