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乌云笼罩 (第2/2页)
里的路上,加根越想越生气,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胸膛里升腾。王厚义的半吊子脾气上来了,对老人开口就骂、动手就打,这个他心里很清楚。但是,胡月娥竟然也这么泼、这么恶,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王厚义与胡月娥是去年春天结婚的。 这一年来,加根与胡月娥接触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礼拜。总体上讲,他对这个继母的印象还不错。会做家,肯劳动,舍得吃苦,做事麻利,平常总是风风火火,对他也比较热情。加根甚至认为,他爸娶了胡月娥,是捡了个极大的便宜。 厚义与白素珍离婚后,先是试图复婚,结果遭到白素珍的拒绝。他死心之后,又努力重新再找。托媒人无数,钱也花了不少,但一直未能如愿,整整当了十五年鳏夫。去年,在本家二爹的撮合下,四十三岁的厚义才娶到了胡月娥。尤为让王李村很多人眼红、让加根感到吃惊的是,胡月娥不仅五官端正,体格健全,没有任何生理缺陷,而且年龄才三十岁出头! 据说,胡月娥是结过婚的,生有一儿一女两个小孩。婆家在孝天县花西公社。她丈夫原本是个退伍军人,后来不知怎么患上了精神病,经常无缘无故的打她、折磨她。她忍无可忍,就离家出走,一个人在外面讨吃要饭。到王李村时,被加根的本家二爹收留。本家二爹就把这个讨饭的女人介绍给了王厚义。没想到,两人见面后,你情我愿,一拍即合,很快就生活在了一起。转眼过去了一年多,两人相亲相爱,还生了一个女孩儿。 直到今天,加根才发现胡月娥是如此不尊敬长辈的一个泼妇。他决定要与父亲和继母理论理论。走进家门,他看到本家二爹和本家二婆坐在堂屋里,显然他们是被厚义请来共进午餐的。 “胡太婆呢?”看到儿子一个人回了,厚义问。 “她不来。” “为什么?” 加根看了一眼正往桌子上端菜的胡月娥,故意大声回答:“胡太婆见到我,就破口大骂。说,昨天那个不要脸的婆娘跳起胯子来骂我,咒我死,今天还请我去吃饭。” “算了!算了!不来就算了。”王厚义不停地冲加根使眼色。 加根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善罢甘休?他转身面对胡月娥,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咒胡太婆死?胡太婆快一百岁的人了,你凭什么诅咒她老人家?凭什么?凭什么?你说!”
王厚义一个箭步朝加根冲过来,骂道:“你个小狗日的,反了天!” 本家二爹起身拦住厚义,护着加根。 “你们凭什么虐待一个百岁老人?凭什么?说!” 王厚义一把抓起加根的胳膊,往屋外面拉:“走!我跟你一起去问问那个老东西。” 出门后,厚义用手指头戳着儿子的前额:“你个小狗日的!就是找借口回来闹。你跟老子滚!老子不要你这个强盗狗日的。” “要我滚?没那么容易。”加根圆睁怒目地回敬道,“我走了,你们还不把几个老人整死!” 父子于是争吵起来,引来了左邻右舍不少人围观。 厚义对儿子怒目而视,口里不断地骂着脏话。 在众人的劝说下,父子俩最终都回到了屋子里面。本家二爹本家二婆又从中带了半天和,大家才围坐在了饭桌上。 加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猪rou扔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端起酒杯,伸到本家二爹本家二婆面前:“请!” 厚义坐着没动。他抬起右手,伸出指头点着加根的额头:“老子哪一点儿对不住你?每次回来总是把你当客待。” 加根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怒火,没有作声。 厚义拎起酒壶,放到一边:“老子今天不给酒你喝。” 加根就拿起筷子一个劲地吃菜。 “怎么?她忙了半天,现在就让她坐在灶屋里?”厚义对着加根问。“她”显然是把胡月娥。 “我又没叫她不吃!未必还要我去喂她不成?”加根不好气地回答。 厚义气得浑身发抖,又骂开了:“你个小狗日的,今天不去向她道歉,不去把她说好了,老子饶不了你!” 正在父子俩唇枪舌剑的时候,胡月娥突然哭着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径直往大门外面跑。 王厚义马上站起身,冲过去把胡月娥抱住。 胡月娥声泪俱下,挣扎着又哭又闹:“我要去问问那个老母狗!老*!我是么样对不住她。” 王厚义把胡月娥抱回家,按坐在一把椅子上。然后,气急败坏地怒视着儿子。 加根他奶站起身,扯了扯孙儿的衣襟,示意孙儿快点儿跑。 加根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拿起酒壶,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又继续往空酒杯里斟酒。 本家二爹抢过酒壶,劝加根不要再喝了。 他置之不理,端起酒杯又一饮而尽,再拿起筷子夹菜。菜送进嘴里的同时,泪如雨下。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他妈白素珍和jiejie加枝的身影,喉咙里堵塞着哽咽,怎么也吞不下东西。 呼天抢地的胡月娥慢慢平静下来,抱起摇篮里的婴儿,掀起上衣开始喂奶。 王厚义又回坐到饭桌上,责问正在流泪的儿子:“怎么?你还抱屈了?” 加根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他离开饭桌,拎起脚盆到奶奶的房间。从厨房的水缸里舀了两脸盆凉水,洗了一个冷水澡。然后,就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不听任何人的劝告,头也不回地走了。 坐在开往花园镇的班车上,加根的心情一直难以平静,情绪颓败到了极点。他开始检视今天的行为,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儿感情用事。 听过胡太婆的哭诉,他的确非常生气,做好的仗义执言的准备。但是,他没有想到会闹出如此糟糕的结果。如果他是一个成熟的青年,本可以采取另外一种方式。比方,与王厚义和胡月娥私下沟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效果或许会更好一些。现在,他这么一闹,不仅没有起到调解作用,反而加剧了厚义夫妻与老人们之间的矛盾。 他闹完后走了,胡太婆的日子不是更加难过么? 唉,这就是年轻人“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毛病。 不过,加根并没有完全认识到他的错误,反而觉得一肚子的委屈。自己十几岁就外出求学,好几个月才回家一次,平日难得享受天伦之乐,可回家又总是闹得不欢而散。四邻八乡考出去的学生,哪一个回家是这个样子?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这样一个乱七八糟的家庭?为什么会碰到这样一个冷血动物般的父亲? 天空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暴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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