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时间是匹瘦死的骆驼(五) (第2/2页)
当最后一块果实落海,漾出圈圈涟漪时,一道厉声自背后响起,打破了周遭的宁静。 “前面的,在干什么!” 身着深蓝警卫服的两个健壮男人手持电棍站在码头另一端,警戒地半弓着腰,蹲着腿。他们高声提出要求,“双手举起来,让我们看见,然后慢慢走过来!别耍花招!” 沈忘一愣,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依言双手举在耳侧,缓缓转身走过去。方一靠近,就被拧着手腕背在身后,压在木头搭建的码头上,他们的膝盖压着他的后腰。 他们的力道大得可怕,几乎快要拧断他的手,跪碎他的脊椎,沈忘痛得险些挣扎起来,但他最终没反抗,甚至一声也没吭。因为除了电棍,他在他们腰间看见了枪。接着警卫在他身上粗鲁摸索,探查每一个口袋,然后从裤兜中搜出了证件。 他们仔细对比证件照片和沈忘的脸,然后将证件在随身携带的机器上刷了一下。 机械男音毫无感情地读出信息,“沈忘,剖鱼厂员工,住22栋304号房,登岛天数,四天,健康状况,良好。” 确认是岛上员工,警卫松开沈忘,将证件丢在他的耳侧,“休息日不好好休息,一大早上就出来逛?” 沈忘点点头,捡起证件,活动着被拧红的发痛手腕从地上爬起来。 “这里少来,要是碰见别的巡逻员,你已经挨枪子了。”警卫不满地皱眉。他可不想被叫来清扫现场血迹。 “抱歉。”沈忘不吝于在合适的时候,认错。 警卫脸色稍回暖,他看了一眼大海,“看在你刚登岛不久的份上,提醒你一句,平时在马路边逛逛就行了,别往人少的地方钻,要是钻进去不得的地方,十条命都不够丢的。走吧,现在就离开这里。”
警卫开着巡逻车押着沈忘离开码头,走上大路。 “记住了,别往人少的地方钻。”警卫再一次警告沈忘,方才开着巡逻车往前去。 沈忘揉着手腕望着巡逻车消失在马路尽头。这一回,他倒是见到了窦主任口中的巡逻人员,但显然不是一次愉快的会面。再者,查看基本信息,为什么需要健康状态这一项?去不得的地方,又是什么地方? 没有人给沈忘解答。 一大早在巡逻警卫手中过了一趟,实在算不得好兆头。沈忘沿着空荡荡的马路晃悠,紧接着在半个小时内接连碰见了两组巡逻,无一例外的迎来证件检查,但也许是沿着马路,他们没有再拧他的手腕,否则明天恐怕就握不住铁刷子了。直到临近九点,闲逛的人多了起来,巡逻人员才不再从巡逻车上下来一一查看证件。 沿着马路走在人群里并不是件有趣的事,尤其当别人将沈忘当作风景,肆意或偷摸地打量他时,这种感觉比待在沉闷房间更糟糕。更令他感到浑身不自在的是,相较于邶风国矜持保守的文化,海岛的姑娘们,对异性的目光从不遮掩,各种情绪伴随议论,如同暴风而来,与当地褐红皮肤男人鄙夷又嫉妒的眼神混杂在一起,很难叫人有好心情。于是,抵达一处红绿灯时,沈忘调头返回大院。 他不想去猜测身后跟来的几个女孩的目的,也不想知道她们用当地语言议论的内容,只顾埋头朝前走。他加快步伐,依仗天生的身高优势将她们统统甩在身后,当女孩为追赶他而费力小跑着喘息时,沈忘感到一种恶劣的愉悦。 回到寝室时,舍友们围坐在长桌边打扑克,延续昨晚的战斗。他们赤裸着胸膛,风扇定格,嗡嗡朝着人聚集的地方吹着。他们沉浸在牌桌上,陷入胶着的决胜阶段,每个人都紧盯着手中的牌,对他的归来毫不在意。 这种牌,当地称为游得快,以九为大,二为小,同数,同色顺子,同色,顺子,对子,单牌等排列组合,一桌持四副牌,参与人数四至八人不等,此时,六个人围桌,四人手中已经打空了牌,两人相互对峙,等着最后结果。 “对六。” 走进盥洗室清洗食盒的沈忘听见有人喊,接着响起庆的笑声,“对九!一个四!游走了!” 哀嚎声炸响,随即响起一片笑声。 “说你不会算牌,还不承认!” “你为什么留对九!” “为了抓你啊!” 又是一阵笑声。 “这十天的地板你拖!” “你们都是坏心眼的掘洞鱼!” 这大概是岛上唯一的乐子了。沈忘将食盒的水甩去,盖上盖子。要是有篮球,也许能组个球队,羽毛球也是不错的选择,或者,要是能放宽些,大家能在院子里弄个烧烤…… “哐——” 一声巨响从楼道里传来,寝室里吵吵闹闹的打闹声如同被摁下停播键的收音机,骤然一收。 沈忘在船上第四十六天那晚的声音,又传来了。 有人打了起来。 沈忘将沾满水珠的食盒放进篮筐,堆叠在其他食盒上,正准备开门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从庆身边经过时,他一把拉住了沈忘。 “来,你打一局。”庆起身,将沈忘摁在椅子上,转身将寝室门反锁。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浮现一种近乎于冷酷的漠然。 洗牌,抓牌,所有人都在找乐子,但所有人都没有感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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