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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物归原主 (第1/3页)
翌日,五更天我便欣欣起早,久违的神清气爽。
因着早已吩咐下去我要去宁华宫请早安,宫人们事先便备好了辇轿。我既已露面,想要再躲这内命妇的朝礼是不可能了。纵有皇上恩旨,我也不可恃宠废礼,授人以柄。内命妇的朝礼规矩之多,比之寻常的晨昏定省要繁冗,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些让人头痛不已的虚与委蛇。
不过转念想想,深宫寂寞,若是连这些虚与委蛇都没有了,岂不更加百无聊赖?这种无聊到空虚的烦闷,不正是我前阵子最确切的体悟嘛。
我扬手轻挑轿帘,沉沉夜色中起伏在我眼帘的是随行宫婢们低垂的头。我抬眸看向遥遥天际,翘檐兽首格断的这一方天空,青灰如幕。辨不清是天将亮,还是被明黄宫灯交辉掩映出的一片虚芒。没来由的一阵恍惚,心下生出前所未有的迷惘,这便是皇宫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在这里?
这深宫里的拘束桎梏似乎正在一点一点慢慢磨灭我最初的那些,或希冀,或向往,或者某些坚持。
“娘娘,宁华宫到了。”
随行在另一边的依云唤醒了我的神思,这才发现辇轿已停稳,我收回目光放下轿帘。
按内廷早朝礼制,皇后先率从三品以上的妃嫔往万寿宫向太后请安,再由一品皇妃率六品以上的妃嫔往宁华宫向皇后请安,皆要在辰时早膳前礼毕。后庭同前朝一致,朝休则礼休。往年要过了上元节才复朝,今年却因着这场罕见的雪灾,情势所迫,正月初六便开始上朝。想必是国库充盈,是以不曾听闻阖宫上下用度缩减之言。
所幸宁华宫和万寿宫同属东路六宫,隔得并不远。至于太皇太后,这位辈分最高之人却并未住在皇宫,而是移居皇家私寺圣灵寺。一住就是三年,潜心礼佛,不理世事。
孟春的早晨堪比严冬,一缕风过,脸颊双耳犹如被斧锯刀削。本有内功可以御寒,一眼瞧见衣衫单薄于我的宫人们恭敬地立在寒风中,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想法,纵然奇冷,也只是生生受着。
晃晃宫灯,投出最温暖的颜色,让人恍惚觉得包裹在周身的亦是缕缕暖意。
我在依云的扶持下,随着引路内监一路行至宁华宫的主殿外等候通传。按常规礼,大婚次日我就得前来觐见皇后,这样的常规被皇上和我的真假风寒生生打破。我尚未侍寝受印,行觐见大礼于礼不合;我的位分特殊,未觐见太后和皇后便直接出席宫宴又于理不合。如今我的处境,当真尴尬至极。
昨夜我思想向后也不知怎样妥当,幸而被依云一语点醒不至彷徨,新庶病愈向嫡长请安,合理且合礼。
“不想娘娘来得这样早,皇后娘娘礼早佛尚未完,请娘娘入殿等候。”前来传话的是内监大总管鹿金福,纵然属正三品内监,却也只是皇后的内侍而已。而他这个三品,又是付出了何种代价挣来的?
有些人,权位唾手可得,有些人,穷极一生也未必能触及毫厘。亦有些人,因着某些莫名的机遇,原不该属于他的荣华权贵已悄然纷至沓来。
不知怎的,自从入了宫,我似乎变得信命了。芸芸众生,出身不同,命运迥异。也许这是我本该早已看破的道理,亘古不变的道理。
在殿中坐了许久,先前来传话的鹿金福再次来传话,说皇后礼佛完毕要我移至西暖阁见礼。还未如西暖阁,帘栊掀起之时迎面扑来层层暖气,夹杂着微甘微酸的香气。忽从清冽移至这香气浮荡的暖阁,鼻息间微微一酸,竟是呛得双目也跟着酸了起来。
暖阁里宫灯辉映,亮如白昼。阁中陈设无一不明艳奢华,我颔首踩着端庄的步子移至深处。抬眸看了端坐在我面前亦明艳至极的女子一眼,俯身半跪,双手交叠于腰间,颔首低眉,道:“妾丽妃李鸾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meimei快些起来吧,如此天寒地冻的meimei还来得这样早,真是生受meimei了。”皇后的声音便如同我眼前的金炭笼,溢着nongnong暖意,掠过我冻得麻木的肌肤,撩起阵阵奇异的痒。
“谢娘娘。”我谢恩起身。
“赐坐,看茶。”
“谢娘娘。”
依云扶着我落座,我顺了顺宽大的衣袖,双手交叠放于膝上。这才抬眸看向皇后,只见她也在看我,遂收回目光颔首垂眸。虽只一眼,她那一身明艳华丽的装扮,以及同样明艳华丽的妆容,令我哑然。我这一身淡紫缕银丝飞鹤祥云裙袍的光华,被压得渣都不剩。
“当日遥遥一见,只道meimei风姿明艳,今日得见,方知‘清丽婉约出尘脱俗’八字更适合meimei。连本宫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上两眼,难怪皇上会对meimei格外上心。”过了片刻,她徐徐道,慵懒浑然天成。赞美的话,似是多了些意味儿,让听者不免多心。
我鲜少于这巧言令色上用功,曾还甚是得意于自己的巧舌如簧,不成想到了这宫中不知怎的嘴上功夫大不如前。
“娘娘谬赞,您月辉耀华,娘娘国色天香凤仪天下之尊贵,妾点星之芒,难及万一。”忖度间,我微笑盈盈,起身再次微微蹲身施了个礼,款款道。
“meimei倒是心思敏捷,聪慧伶俐。皇上既看重于你,日后务必要尽心服侍皇上,圣心愉悦才是最重要的。”
“妾谨遵娘娘教诲。”我不得不再次蹲身行礼,似乎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一番寒暄,饮过那杯不知名且极难喝的茶后,我便随着皇后一道去万寿宫请安。遥遥可见万寿宫外等候的众妃嫔,或明艳或清丽,或端庄或娇媚;姹紫嫣红,袅袅婀娜,仿若春日绽放的百花,看得人眼花缭乱。
于这百花之中,我成了这个孟春初早最受关注的焦点,于我而言无疑是煎熬。
请安见礼以及寒暄终于结束,一头钻进辇轿。外间纷纷绕耳的喧嚣总算远了,肚中一阵饥肠辘辘,浑身酸软无力,索性歪倒在引枕上闭目养神。
晨起只饮了一盏燕窝羹垫肚,这会子实在是饿啊!也不知这种饿着肚子奔波请安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回到锦仪宫的第一件事便是让秀儿兰儿为我摒冠除簪,立时觉得整个人清爽了不少。依云吩咐宫人们移案布膳,我净手后坐下,立时有侍婢捧上漱口汤。前一会还极饿难耐,许是饿过了,现下看着满桌的佳肴却是没了多大的胃口。
一众人肃然无声立在两侧,我抬眸扫视了一圈,也不知怎的,心中顿时泛起一丝嫌恶。悻悻然挑了几样看着稍顺眼的菜肴吃了几口便饱了。
“菜别撤了,你们就着这些添几副碗筷吃罢,都别拘着了。我入内休息一会,久病初愈,行了这么多礼也有些乏了。”我说完径直朝内室走去,拖着我许久不动以至酸软的双腿,离了众人视线,我恹恹地提起裙袍把自己扔到软榻上。往日我最烦别人对我拘礼,如今倒好,湮在这最严苛的礼法之地,桎梏得动弹不得。
我虚看着香几上鹤腹猊头的三足香炉,不禁想到了皇后卫心宣,心霾渐浓。我素来没有熏香的习好,许是因为嗅觉太好的缘故,是以疏于香道。说来也怪,尹落天同我一样,也不爱此道,偏爹爹和jiejie颇精于此。在我幼时模糊的记忆中,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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