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冬至 (第2/4页)
了眼睛,显得十分严肃,不慌不忙拿出一本名簿来,竟是开始点卯,这还是薛白在大唐为官以来首次看到的。 “薛白。” 一直到唱到这名字,毛若虚才抬起头来。 薛白遂出列,行礼道:“见过监察使。” 毛若虚放下手中的名簿,淡淡道:“薛监察名满长安,如今到御史台察院任事,不知可会恃才傲物、桀骜不驯?” 正常而言,刚刚上任就遇到官长这般询问,一般人都得谦逊几句。 薛白没有马上回答,因知这毛若虚是李林甫的人,问这句话显然不怀好意,估计紧接着就要下套了。 他遂应道:“恃才傲物自然不会,但想必会有理有据。” 毛若虚不动声色,缓缓地点了点头,道:“监察御史有巡行州县之责,今蒲州猗氏县有人检举其县令贪赃枉法,薛监察前往推鞠吧。” 薛白道:“我初到御史台,接这么大的案子,只怕不能胜任。” “薛监察在秘书省、偃师县、长安县皆政绩斐然,两年三迁,老夫信你能办妥。” “监察使,蒲州道远难行,我体虚无力,此案可否另交旁人?” 这是崔祐甫在吏部授官时的回答,薛白倒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够用上。 毛若虚微微一滞,目光落处,薛白身姿笔挺,精神奕奕,岂有半点体虚无力的样子? 他脸色一板,正要开口喝叱,一阵大笑声已经在都厅外响起,紧接着,兼任御史中丞的杨国忠走了进来。 “今日察院好热闹。”杨国忠虽已是紫袍重臣,却还难掩无赖气质,像是来串门一般,“咦,阿白也在,走,到台院去,我有差事交代你办。” “中丞。”毛若虚起身,执礼道:“下官正有重要案子要交给薛监察。” 他既是针锋相对,一点也不害怕杨国忠。 御史台这些年一直在王鉷的掌控下,实际上则是在为李林甫排除异己,真论起来,在毛若虚眼里,王鉷、杨国忠才是右相一系的叛徒。 “你我都有案子要办。”杨国忠道,“那是你官大,还是我官大。” “薛监察由下官直属,中丞绕过下官交代他差事,只怕不妥。” “你弹劾我啊。” 杨国忠冷哼一声,提了提腰间的玉带,招呼薛白就走,他才不会留下与毛若虚争吵,不论吵的结果如何,吃亏的都是他。 出了都厅,他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啖狗肠的老货。” 薛白问道:“你掌控不了御史台?” “我升官太快了。”杨国忠道,“上任御史台的时间还短,三院主官暂时都还不是我的人。” 他并不以此为耻,反而摆出十分仗义的态度,揽过薛白的肩,道:“但你放心,只要我在,就没人能将你支出长安。” “走了。” “去哪?” “找我老师。” 杨国忠兼任御史中丞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其实已经不算短了,没能树立起威望,归根到底还是其人能力不行,除了征纳,别无所长。 威望如何来的? 长远而言,终究还是看实绩。 颜真卿任监察御史仅一年,出使河西、陇右,平反了大量的冤狱。当时五原有旱情,官员怠于政务,待颜真卿厘清县中积案,天降大雨,五原百姓称为“御史雨”,世间自然没有这么神的事,无非是百姓感念他,愿意给他美名。 他到了朔方县,发现县令郑延祚兄弟三人在母亲死后互相推诿,不肯办丧,将灵柩放在僧舍二十九年。遂向朝廷弹劾,断了郑家兄弟的仕途。此案说来没什么,但为保前途而不肯守孝、偷偷隐瞒父母丧事的官员在大唐非常多,比如,达奚抚隐瞒母丧的案子,最后也是被达奚抚以供奉舍利的理由蒙混过去,颜真卿能办成案子,其实已让天下耸动。 一个官员有多少能力,旁人看着,心里都有数,很多时候不说而已。颜真卿回到长安,御史台自然有志同道合的官员向他靠拢。 真要做事,薛白找老师,其实比找杨国忠这个御史中丞要有用的多。 从察院出来,转到殿院都厅,只见几个身穿绿袍的官员正在说着话往外走,被簇拥在当中的正是颜真卿。 “老师。”薛白上前唤道。 “莫叫老师了。”颜真卿摆手道:“在御史台任事,你我只以同僚相处。” 他身边另一名御史却是打趣道:“莫唤老师,当呼‘丈人’。” 薛白被这般一说,有些不知所言。 颜真卿反而坦荡得多,道:“议公事,莫说家事。” 说罢,他招手让薛白也随他们一道,喃喃道:“过了年,也该给你起个字了。” “谢老师。” 薛白见老师与这些殿中侍御史们有事要商议,也不急着说自己的事,跟在他们后面。 一行人出了御史台,却是往西面的推事院找了个议事厅坐下。 “此处不怕罗希奭遣人来偷听了,颜御史可说了?” “好。” 颜真卿略略沉吟,开口道:“我方从陇右归来,留意到金吾将军李延业,私下宴请吐蕃人,且为了避京兆府与各坊盘查,他以宫中卤簿仪节接送对方。” “颜御史可有证据?” “尚未有,然我确定此事属实。” “李延业为天子近侍,为圣人所信重,与右相关系匪浅,此事我等务必想清楚。” “等不得。”颜真卿道,“李延业任金吾将军,管京师宿卫,此事不可轻忽,万一迟而生变。” 薛白目光看去,见这几人有的犹豫、有的坚决,他遂先开口道:“我随老师弹劾。” “好。” “我等一并弹劾李延业又有何惧?!” 他们做事爽快,议定之后大家便署了名,各自回去写奏折。 待众人退去,颜真卿捻须思考着这桩案子,眼神微有些忧虑,又迅速平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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