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聂小风的前世 (第2/2页)
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从小跟着自己生活在船上,南来北往,日晒雨淋,饱经风霜,尝尽了人间疾苦。 看着聂小风瘦弱的身躯和无精打采的样子,桑从德心中一阵酸楚,不禁又回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天傍晚。 那年,武帝下诏开凿漕渠,征调数万兵卒劳役担任凿渠任务,桑从德原本是汉帝国军队大行令王恢帐下一员虎将,因马邑之战失败而受到牵连成为一名劳役,从边关马邑发配到秦岭北麓四明山修建漕渠。 那时候,数万劳役从各地被赶到秦岭北麓的山脚下,有的是得罪了皇亲国戚的朝廷命官,有的是边关战败受到牵连的士兵,也有的是犯了律法的湖匪莽夫,有的是兄弟一起,有的是全家老小,更有的是三族之人都成为了劳役。 一时间,在从四明山到渭河延绵三百余里的秦川大地上,竖起一座座劳役的营地,数万劳役忍饥挨饿,没日没夜地在悬崖峭壁上开凿渠道,动作稍微慢点便受到官兵们的拳打脚踢,鞭抽刀砍。 有些劳役来到营地没几天,不是被饿死累死就是被打死,能够活下来的都是一些受饿扛打的人。 那天傍晚,滂沱大雨整整下了好几个时辰,顿时间,山涧咆哮,肆虐的洪水夹杂着石头树枝,像恶魔一样从四明山上奔泄而来。 此时,桑从德和一个名叫聂壹的役友,正悬挂在数丈高的峭壁上,腰间分别捆绑着一条手腕大的麻绳,在倾盆大雨中左右摇摆,山顶上一众劳役光着身膀排成两排,双手用力拧紧麻绳往上拉,桑从德被缓缓的拉了上去,身边的役友却纹丝不动,麻绳早已严严实实地被卡在了乱石缝中,雨水裹着泥浆碎石从山顶上倾泻而下,狠狠地击打在两人的身上。 桑从德紧紧地握着麻绳借着风速荡到了聂壹的身边,使劲地将往上顶,这时卡在乱石缝中的麻绳已被磨破了一个口子,眼看口子越磨越大,聂壹自知不可能再爬上去了,两眼仰望苍穹,任由雨水敲打在脸上。
早已筋疲力尽的聂壹,在麻绳绷断之前,将妻儿托付给了桑从德。 大雨淋淋,山谷漫漫,忽然一道闪电咆哮着划过天际,聂壹跌落悬崖,只听见山谷中一声悲怆的叫喊,裹夹在瓢盆的大雨中愈显苍白,让人胆怯不敢直视。 许久,大雨终于停了下来,但此时的天空并未展露出笑靥,仍旧阴晦暗淡,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网,笼罩在天幕之上,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晚上,桑从德回到营地,将聂壹跌落悬崖而死的消息告诉了聂壹的妻子胡氏,胡氏抱着尚未满月的婴儿泣不成声,看着尚在襁褓啼哭的儿子,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眷念,回想着这一生的坎坷与遭遇,犹如万箭穿心般痛苦。 半夜,胡氏喂完聂小风最后一口奶,便悄声逃出营地来到丈夫跌落的地方跳崖而死。 第二天,桑从德抱走了婴儿,并从襁褓里找到了一块织锦,上面绣着“聂小风”三字,于是便唤这孩子叫聂小风。 后来,从其他役友的口中得知,跌下悬崖而死的聂壹,有着与自己一样的遭遇。 更进一步地讲,就是聂壹向汉武帝献策才有了马邑之围。 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诱敌歼灭战,可惜因太行令王恢指挥失当和阵前有人倒戈告密而失败。 武帝知道后十分震怒,王恢被迫自杀谢罪,聂壹欺君罔上被廷尉捉拿下狱,半年后全家老少被判处劳役发配秦岭四明山修渠。 抱走聂小风几个月后,当朝大司农桑弘羊大人亲临秦岭视察漕渠开凿进度,桑从德冲破层层阻拦,跑到桑弘羊跟前说自己也姓桑是桑大人的同乡,才得以赦免回到长安,在故太子刘据帐下当一名近身护卫,太子刘据兵败自杀后,在桑弘羊大人的安排下成为一名漕卒头领。 自那以后,桑从德便把聂小风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加倍呵护疼爱。 虽然,马邑之围是聂小风的爹出的主意,使自己受到牵连而被贬为劳役,但是,他从来没有因此事而怨恨过聂壹,也没有虐待过聂小风。 他深知,马邑之围的失败另有原因,太行令王恢指挥失当是其次,更重要的原因来自后宫,后宫中潜藏着一股暗势力。 桑从德渴望自己有生之年,把这股暗暗滋长的势力给扒出来,为王恢大人以及众位死去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心里虽有这般念想,但他深知自己生如蝼蚁命如纸薄,势单力薄才疏智浅,报仇雪恨的重任只能交给聂小风来完成了。 可是,聂小风这孩子从小缺少母爱,加上平时又管教不严,从而养成了现在桀骜不驯放浪不羁的性子。 小的时候,为了让聂小风多读点书,长大了好博取个一官半职,便送他到桑弘羊大人府上跟读,未曾想到,送去不到半年便偷偷跑了回船上。 不过,这孩子脑子倒是挺聪明的,做事也挺机灵,喜欢做生意,不喜欢下船运粮。 每次走漕回来,只喜欢往东市西市跑,总是幻想着有一天也能在长安城里开一家大商店,卖酒卖花卖胭脂粉都行。 士农工商,士为首,商为末,经商是最没有出息的一种职业,商人的地位最为低下。 在桑从德的眼里,与其经商何不如走漕运粮,就算是从军也比经商强。 聂小风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牵挂与期望,他多么的希望聂小风能够博取功名,入朝为官,正所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只有走正道,才能封妻荫子,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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