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茶的岁月_第三十八章:旦夕祸福(上)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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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旦夕祸福(上) (第2/5页)

福兮祸兮?祸兮福兮?”

    我家的老爷爷提袖扇开笼罩着他面前的袅袅香烟,皱着眉说道:“不久道三就把女儿归蝶送到尾张与信长举行婚礼,自此改称浓姬,意思是美浓来的公主。据说她出嫁临行时,道三曾送给归蝶一把短怀刀,对女儿说:如果你觉得我给你挑选的夫婿真是传说中的大傻瓜,那么就用这把刀杀死他。而浓姬的回答却是:或许这把刀也会刺向父亲呢。生长在乱世之中,归蝶对于自己在权力游戏里扮演的角色了然于胸。擅长谋略的道三其实起初也无非是想把女儿当作耳目来使用,而信长反过来利用翁婿关系寻求来自美浓的支援。谁更有实力,对方就会成为自己的饵食。”

    高吉又拿出两支粗大的香来点,微笑道:“我还是想帮具教问清楚,招他们家的人为婿,祸兮福兮?福兮祸兮?”

    我家的老爷爷在浓郁的烟雾中掩着嘴咳嗽道:“由于道三对自己儿子义龙并不满意,有意将美浓之地送给女婿信长,从而引来杀身之祸,在长良川之战中战死,据说道三临死时,立下遗书,将美浓送给了女婿,并要其替他报仇。这遗书给予了信长进攻美浓的正当理由,由此踏出‘天下布武’的第一步,信长后来便以为道三报仇为名,屡屡与义龙和其子龙兴交战。义龙是个勇将,即便是清洲军也难以击败。然而永禄四年义龙突然死去,由嫡男龙兴继任家督,家臣们内部开始分裂。在长秀的谋略下,信长终于打跑龙兴得到美浓。后来龙兴四处浪战,专跟信长过不去。先是率众赶赴伊势的长岛战场参加血拼,此后又附庸于三好家反对信长的阵营,最后又与义景联手,听说战死于越前的刀祢坂。至于归蝶夫人就完全消失了。”

    高吉又拿出一把更粗的香来点,微笑道:“故事很精彩,不过具教就想知道,招他儿子来当上门女婿,福兮祸兮?祸兮福兮?”

    “招他哪个儿子上门?”我家的老爷爷伸手抓住高吉拿出来的那簇香枝,按了回去,皱着眉头啧然道,“中务啊,你点太多香了,要熏死我?”

    “中务最近怪怪的,吹的曲老爱走调,难道老来痴呆的毛病发作啦?可他也不是那么老哇。”具教大人纳闷地伸出三根手指,晃到高吉鼻前摇来摇去,说道,“难为他老婆玛丽亚还这么漂亮……唉,招上门女婿那件事我还在犹豫。为了止戈而和亲,古已有之。不过他家那个信雄有点傻,招来我家给我生的后代会不会一个个都跟中务这样容易变痴呆呀?”

    “傻才好,”我家的老爷爷摇着扇子笑道,“傻才容易被你cao控,玩之在手。我教你就招信雄吧,赶快去把他家这个傻儿子招上门来,以免夜长梦多,又换成一个精明的孩子你难对付。”

    高吉抱出一大簇香枝,痴痴的笑道:“福兮祸兮?祸兮福兮?”

    那天,我发现我们家的老爷爷也有一点痴的眼神。他摇着扇子,坐在亭子里望着故乡方向,喃喃地说:“我平生有三大错。其一,我看错了儿子晴信。我以为他不行,不料他比我行,或许还强很多。我伤过他许多次。他爱看书,我总嘲笑他只会看那些没用的书,还撕掉他爱看的‘孙子兵法’。谁知道他后来从孙子兵法里归纳出‘风林火山’这套东西,还成为我们家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旗号。”

    具教大人摇着头叹道:“人都有走眼的时候,不过你这眼走大了。你儿子是大兵法家,智略过人。你竟然以为他不行?然而我要招进家里的那个上门女婿不知道怎么样?唉,可别真是个白痴!”高吉在旁抱着一大捆香枝,笑道:“祸兮福兮?福兮祸兮?”

    “第二错,我看错了自己的家臣们,”我家的老爷爷眼眶竟尔潮湿,遥望亭外云天,叹道,“本以为信方他们拥立我儿晴信为主,而把我流放之后,儿子们将会被这班重臣cao纵,成为败家的傀儡。不料,我儿子们都很聪明能干,并且团结一心,辅助他们兄长。而那帮重臣也都恪守本份,并没乘机弄权。信方他们还先后在各个战场上英勇战死。”

    具教大人唏嘘道:“你那帮老部下其实都是很好的家臣,信方他们至死对你家忠心耿耿,你还错怪他,在东海女婿那里四处乱写信骂他。不过你那些女婿也还可以,我看比你儿子晴信那几个女婿靠谱。他招女婿的眼光就比不上你了。唉,我就悬了。即将要招进家里的那个上门女婿不知到底傻到什么程度呢?会不会没几年就跟高吉一样呢?中务啊,你不怕烫呀?”高吉在旁抱着香炉,笑道:“福兮祸兮?祸兮福兮?”

    “第三错,就是我跟朝兴这个老哥们一起在关东捣腾,没搞出什么名堂来,浪费工夫!还折腾到天怒人怨……”说到这里,我家的老爷爷眼神开始迷茫,扇也不摇了,愣坐在那儿寻思道,“不过朝兴是个好哥们,虽然我被流放有很大一部份原委是因为与他结交,惹到全家都不高兴,说我误交损友。然而他实在是很可爱!不顾惹来天下大骂,竟然有种把已故关东管领的年轻寡妻抢来送给我,可见他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我辜负他了。后来那个寡妇怎么样了呢,我就想不起来啦。她儿子也当上关东管领,还当了景虎的爹,可她去哪里了呢?哦,莫非还留在我家里?她是其中哪一个侧室来着……”

    我在亭外扇着火炉,转头提醒他:“就是样子有点儿啼笑皆非那个。”老家翁若有所悟,执扇一指,问道:“眉眼隐约显得哭笑不得那个?”我点了点头:“对。她说话我从来不懂的,口音重。只能靠猜。”老家翁眼神又迷惘,摇着扇问:“她后来去哪里了呢?”

    “后来她给你生的小儿子就是我老公忠重,”我懒得跟他多说,端着水盆起身走开。老家翁在后边摇着扇追问:“真的吗?我还以为她一直不能再给我生一个蛋出来。咦,她多大年纪给我生的幼子?不会吧?那我幼子不就跟关东管领是兄弟了吗?不对,他那个啼笑皆非的哥差不多都年过五十开外了。我儿忠重才几岁呀?忠重的mama是她就怪了,不应该是她吧?你肯定记错了。”

    我转身朝他做个鬼脸,吐舌儿道:“逗你玩的。”看着老爷爷满脸懊恼的样子,我就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不过她应该跟你生过孩子的。今天留给你的功课是,关东管领的mama被你们抢来之后,跟你生过哪个小孩?是男孩还是女孩?”

    布置完作业给他以后,我噙笑转身,没留神被人拦腰一抱,我以为又是那个头发狂乱的疯眼之人,不禁心头扑通乱跳,身子几乎软倒在院墙影里一片杏枝旁边,红着脸转觑,说:“唉呀,你别又来逗我。今天你弟弟没在我这里……”一回头,嘴呶近的居然是高吉那张油光可鉴之脸。

    我吓一跳,转面只见高吉流着口水,眼痴痴的笑道:“福兮福兮,福兮福兮……”

    具教大人出来见状,惊呼:“中务啊,你终于完蛋啦?”连忙搀他走回,一路叹惋:“可惜你老婆玛丽亚这么漂亮,从今起要守着你这老糊涂过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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