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登门 (第1/2页)

    壹玖伍叁年。

    “喂！你个二愣子，干哈呢你！兵哥们来了！”

    粗旷的男声传来，震击着男孩的耳膜，让他只觉着聒噪，但还是拖动自己的身体，向着男人消失的不远处走去。

    烈日使得这黄土高原龟裂，连带着在土里刨食的庄稼人也丢了饭碗。

    男孩本是随着男人来到村庄几十里外的河挑水回去的，村庄里的几十口人和牲畜就指望着男人和男孩挑水回去用。

    男人本来也是在军队里的好汉，直到在战场上，大腿挨了一枪，这才携着一笔抚恤金回到了家乡，也因为这一枪落下的病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退役生活也与他无缘。

    男孩和他没什么关系，顶多只能算上同一个村的人。

    这会儿的他们离村庄还有半里路，就远远看见军绿色的吉普停在了村子附近。

    对于大地上的苦难者们来说，这种颜色的到来就代表了安心。

    “走喽！”

    男人拉起板车，朝着村子一鼓作气。

    ———

    “我们回来咯！”

    村庄很小，男人这么一吼，各家留在屋子里的人闻声都跑了出来，各自道着谢谢，领了自己家的那一份水之后又回屋里避太阳去了。

    板车上的瓦罐很快只剩下了两个，一个是这男人的，一个是那男孩的。

    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没影了，大概是去看那些当兵的去了——他们在村口的西北方扎了营，问村民们讨了点水之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他奶奶个腿的，兵有什么好看的，老子不也是兵吗！那些没打过仗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好看的！罢了罢了，随他去吧，这村子里一年到头也没什么乐子。

    男人自顾自嘀咕，转身推着板车，朝着自己的屋子过去。

    ———

    村子西北方，军绿色的帐篷支起了一个又一个，围在几辆重卡四周。

    这支队伍大概是运输队，不然也不会这么严密地保护那几辆重卡。

    男孩已经来到了营地附近，但只是站着没有过去——他知道部队纪律严明，像他这样的老百姓过去只能添乱，但他还是来这里，满足一下他的军旅梦。

    站了一会儿，男孩觉得是时候回去了，于是便转身。

    “诶！小子！来这儿干啥呢！别跑嘿。”

    男孩停下了，他敬仰这些军人的同时也畏惧他们——他们人手一把枪嘞。

    但眼前这个军官样式的老汉倒是挺亲切，于是他也就停了下来。

    这个老汉面色红润，走路带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老态，军人的威仪也在一举一动之间流露，倍感亲切的同时也让人不由自主地敬仰他。

    “首…首长好。”

    男孩不知道该喊什么，但听那挑水的男人说，年轻的喊叔叔，年长的喊首长肯定没错。

    “好，好。小伙子，你来这里做甚么啊？”

    “我来看看。”

    “你也想参军呐？

    老汉见他不回话，也不恼，正巧男孩的肚子在这时咕了起来。

    “你可饿啊？”

    老汉亲切地问，男孩半是不好意思半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可愿意来我们这吃顿饭？”

    “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老家就在这里不远，说起来咱还算老乡哩！走，爷爷我带你吃晚饭！”

    似乎是看出男孩的窘迫，老汉说了个善意的谎，好让男孩放松下来。

    男孩顺从地跟着老汉走了。

    军营里的一切对他都是新鲜的，男孩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小小一个营地，军人们都有条不紊地忙着，男孩在这里嗅到了一种味道。

    希望的味道。

    旱灾对人们的伤害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想象的，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但如果将苦难当作摇篮，从中成长的婴孩才会真正理解生活的意义，同时也能掌握生存的技艺。

    老汉的官儿很大，至少在男孩看来是这样的，因为一路上的“首长”已经听得他耳朵起茧子了。

    说来奇怪，这个营地不大，人却非常多，似乎有很多事情需要这么多人来打下手。

    “首长，你们是来这儿做甚么的啊？”

    问出口，男孩就后悔了，他蹭一顿饭不说，还问这问那给人添麻烦。

    “嚯哟，你为撒子问起这个嘛，娃娃儿，你看，我们这里中间停着什么啊？”

    “很多大车。”

    “所以嘛，我们是送东西的！我们要把这几车东西送到首都去！”

    男孩不再言语，挑水的男人告诉过他，送货这种基层任务是不会派大官儿来的。

    阵阵饭香飘来，炊事班就在不远处了，整个营地的人都忙碌着，在重卡后屁股上下的年轻新兵们不停地在搬着什么东西，一个又一个木箱被搬了下来，放在地上。

    正当一老一少走过一辆大车的货厢，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快跑开！！手榴弹！！！”

    老汉似乎被怔在了原地，男孩记起来男人跟他说过，在战场上，当来不及将敌军的手榴弹扔回去的时候，总有一个悍不畏死的军人用自己的身躯保护附近的战友。

    于是男孩小小的身躯爆发